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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前厅内,姨母方氏神色焦急地在厅里来回踱步。

她女儿冷意红忍不住劝道:“母亲,您就别再为难苏表兄了。他与阿照公主尚未成亲,又怎会轻易答应先纳妾。更何况,我们也不清楚阿照公主对此事会持何种态度。”

方氏走到她面前冷哼:“你懂什么!这件事必须要在七哥儿成亲前谈妥。一旦他迎娶了阿照公主,哪里还有我们娘俩说话的份儿。”

方氏看冷意红的眼神,满是失望与急切。

想到在夫家过得不如意的日子,她狠下心来告诫冷意红:“女儿啊,我们千里迢迢来京都投靠你表兄,已是破釜沉舟之举,再无回头路可走。难道你还想回到冷府,继续过那种被人欺凌、嫡出小姐却活得毫无尊严的日子吗?”

方氏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与悲凉。

“母亲老了,已经无力再保护你们姐弟三人。你父亲薄情寡义,自从苏府衰败后,对我们不闻不问,这些年只顾着宠爱杜兮梅那个贱人。”

“先是你大姐的婚事草草了事,如今又要将你推向火坑,强迫你嫁给一个糟老头子来换取你弟弟的前程。母亲也是被逼无奈,才厚着脸皮来求你表兄,只为给你寻条生路啊!”

说到这里,方氏不禁哭了起来,冷意红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安慰她。

“母亲,您别难过了,一会儿表兄来了,看他怎么说,若是他同意,女儿哪怕只是给他做妾也无怨无悔。”

方氏稍感宽慰,轻轻拍着冷意红的手背说:“母亲见七哥儿为人谦逊有礼,心地善良,定会体恤我们的难处。想当初,老太太和你表舅对我疼爱有加,我出嫁时,还给我添了丰厚的嫁妆,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

“我想,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七哥儿总不会袖手旁观的。”

冷意红顺从地点头应允:“母亲放心,女儿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见冷意红已被说服,方氏立即恢复了长辈的威严,催促下人速去请苏衍七过来。

下人虽对方氏这般反客为主的态度颇有微词,却也只得依礼行事,应声退下去请苏衍七。

刚行至门外廊下,便见苏衍七与宁子青并肩而来。

下人忙退至一旁,躬身行礼:“见过公子,阿照公主。”

宁子青走到门槛处,抬眸望去,只见方氏母女端坐在厅里,神态各异,她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挽起苏衍七的手臂,与他一同步入厅中。

方氏母女先前未曾留意门外动静,此时见苏衍七身旁竟跟着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不由一愣。

方氏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问道:“七哥儿,这位姑娘是谁?”

苏衍七适时提醒:“姨母,表妹,这位便是阿照公主,你们还不快来拜见。”

方氏母女俩大吃一惊,连忙起身,向宁子青福身致歉:“不知阿照公主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方氏低垂着头,心中慌乱不已,眼神偷偷瞄向苏衍七,似在质问他,为何请来了阿照公主。

苏衍七回看了一眼方氏,笑着解释:“姨母,侄儿思来想去。你要我纳意红表妹为妾之事,我已如实禀告了阿照公主,此事非同小可,我一人实难擅作主张。”

方氏脸色微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七哥儿,那你怎不先与我通个气,让我和红姐儿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这般仓促地迎接阿照公主。”

宁子青却笑吟吟地对方氏说:“姨母莫怪七郎,我今日是私访苏府,并未兴师动众。”

苏衍七听到她这样亲密地唤自己,眸光微热,接过话道:“姨母,纳妾一事,关乎重大,若是不慎传扬出去,恐生波澜。因此,我特意请阿照公主前来,共同商议此事。”

方氏神色一怔,眼里闪过慌张之色,冷意红也已吓得小脸泛白,紧紧依偎在方氏身旁,未敢言语。

片刻后,方氏小声嘀咕:“七哥儿,这……纳妾不过家中小事一桩,怎会如你说的那般严重?”

“姨母,”苏衍七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阿照公主身份尊贵,她的婚事备受瞩目。在我与公主成婚之前,若传出我已有纳妾之心,一旦被陛下及谦王殿下得知此事,不仅我与苏府难逃责罚,连姨母与表妹也可能受到牵连。”

方氏听后,倒吸口凉气,只觉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冷意红大惊失色,紧抓住方氏手臂,声音颤抖地求情:“阿照…公主,表兄,是我们错了,不该有非分之想,请公主殿下宽恕我们吧。”

方氏神情颓然,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附和了一声。

苏衍七见她们打起了退堂鼓,暗暗松了口气。

一旁的宁子青却嗔怪苏衍七:“七郎,你别吓坏了姨母。我都站了好一会儿了,是不是该先让我喝杯茶,再谈正事?”

说罢,她伸手虚扶了方氏一把:“姨母,请坐吧,我们慢慢聊。”

四人相继落座,苏衍七吩咐下人奉茶,宁子青多提了一嘴:“给我上金鹿香雪,再多备一些包起来,我要带回侯府喝。”

苏衍七不满地斜她一眼:“你别得寸进尺,今日在我这里还想连吃带拿。”

宁子青嗤笑道:“小气,我瞧你那姨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方才那番震慑的话,估计管不了多久。”

话音未落,正如她所料,方氏捏着帕子掩面而泣。

宁子青就开口询问:“姨母,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和七郎能帮上忙。”

方氏渐渐止住哭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决定再博一博。

“阿照公主,我执意要七哥儿纳红姐儿为妾,实在是出于无奈……”

“我们在冷家已是举步维艰,快要活不下去了!”

方氏陷入悲痛中,缓缓道出了这些年的辛酸。

昔日,方家凭借与苏府的深厚渊源,为方氏精心挑选了一桩令人称羡的婚事。

出阁之日,方氏风光嫁入夫家,因着苏府的庇护,她在夫家备受尊敬,日子倒也过得惬意而舒心。

然世事无常,苏府经前朝动乱之后逐渐没落,苏衍七的父亲毅然弃官从商,此举引来了诸多非议与族人的奚落。

而深宫中的婉妃,虽身份尊贵,但娘家已失势,难以得到皇上的青睐,自然也无法在朝堂上施以援手。

方氏夫君冷鉴,一度怀揣重返京都仕途之梦,方氏欲助他一臂之力,曾写信向苏府及婉妃求援,却遭婉妃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拒绝。

自此,夫家因方氏失去了苏府的依仗,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日渐疏离。

冷鉴更是移情别恋,接连纳了几房妾室,其中一个叫杜兮梅的富家女,尤为受宠。

那杜姨娘凭借家族在官场的广泛人脉,助力冷鉴调任州官。

从那之后,杜姨娘的地位随之水涨船高,竟在冷府内凌驾于方氏这位正室之上。

不仅夺了方氏的管家大权,还处处刁难她和三个子女,其手段狠辣,令人发指。

前些年,杜兮梅逼迫方氏的长女冷意瑶下嫁贫寒书生,现在又怂恿冷鉴让次女冷意红去给一个年逾半百的卸任官员做续弦,企图以此作为冷鉴仕途的垫脚石。

方氏坚决不同意,誓死抗争,杜姨娘便以她儿子的前程相要挟,想迫使方氏就范。

无奈之下,方氏只得变卖首饰,凑齐了盘缠,偷偷带着二女儿到京都寻找出路。

“七哥儿,姨母真的是被冷家逼得走投无路了,才跑来京都恳求你帮忙的。你就念在往日我与老太太和你父亲的情分上,救救红姐儿吧!”

方氏边说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突然间,她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意红见状,也紧跟着跪了下去。

苏衍七愕然,快步上前去搀扶她。

“姨母,您这是做甚,快请起。”

方氏攥住苏衍七的手臂,苦苦哀求:“七哥儿,姨母求你了,你去向阿照公主求求情,请她同意让意红进府吧。”

苏衍七坚决地摇了摇头:“姨母,我曾向阿照公主许下承诺,此生唯她一人,绝不纳妾。请您体谅我的难处,不要再逼我了。”

方氏一听,急红了眼,情绪变得愈发激动起来:“七哥儿,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日后你与公主相处久了,总有厌倦的时候。到那时,你与其在外寻花问柳,何不选择知根知底的红姐儿呢…”

“姨母,慎言!”

苏衍七厉声打断她,被她口不择言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带着几分怒气转身回到了座椅。

方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甘地闭上了嘴。

这时,厅上的宁子青“噗嗤”一笑。

“方姨母,你这般急切地想让七郎纳意红表妹为妾,恐怕是另有目的吧。”

方氏面色一僵,眼神闪烁不定,支吾回道:“阿照公主,您…这话…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