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扬笑了笑,“荣太太说的没错,不过就是打麻将而已,您想跟谁打就跟谁打,”他转头瞪了眼荣显屹,“做儿子的怎么管那么宽?”
荣太太脸色绷不住,笑了,“有空多跟舒扬学学,瞧你刚才说话那样儿,表情严肃得好像我要去杀人一样。”
荣显屹依然皱着眉,没接话。
“不过现在真的很晚了,荣太太,杜叔会跟您一起去吗?”林舒扬又问道。
“他去做什么?我自己会开车的。”荣太太拢了拢身上的藏蓝色披风,神色有些焦急,“哎呀,我都快要迟到了,她们几个肯定都在等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先走了!”
荣太太说完,便急匆匆地下了楼。
荣显屹和林舒扬视线交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和无奈。
“我会让人远远跟着她。”
林舒扬点头:“那也只能这样了。”
上车时,忽然跑过来一个人,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荣少,不久前何副官跑进了平乐歌舞厅,我们没有进去,但是没过多久,冈田川一突然带着人闯了进去,我们的人现在还在外面守着,等候命令。”
林舒扬听完,眉头皱起,这何副官哪里不跑,怎么偏偏跑到那儿去了?
“你们去给沈老板透个消息,不必管何副官的死活,明哲保身即可。”荣显屹顿了顿又说,“若有必要,你们可以对日本人动枪,出了事我担着。”
……
平乐歌舞厅,日本人粗鲁地踹开每个房间,一一查看,甚至连放衣服的箱子都不放过,整个歌舞厅里被弄得一片狼藉。
沈曼舞坐在冈田川一对面,对于后面那些噪音充耳不闻,正笑容得体地聊着天。
“冈田先生是什么时候来上海的?我觉得您汉语说得非常棒!”
冈田川一对于这句夸张很是受用,呵呵笑了几声,“我滴,来这里没多久,但,我学习能力很强,沈老板以为我来了多久呢?”
“我觉得,至少要有五年的时间才能将汉语说得这么流利,不过冈田先生也说了,您来这里没多久,那我猜,三年?”
沈曼舞睁着大眼睛,满目期待的望着冈田川一,后者心神一阵荡漾,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曼舞放在桌面上的手。
“实际上只有两年时间,沈老板的手是我见过的女人里,手指最好看的。”
沈曼舞连忙缩回手掌,放在桌底用力地拿手帕擦拭着,心中的厌恶情绪越来越强烈。
可她面上却依然在笑,“多谢冈田先生的夸赞,我能冒昧问一下,那个偷东西的小贼偷了什么东西吗?竟惹得冈田先生这么大动干戈。”
“这个,沈老板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冈田川一忽然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向沈曼舞伸出手,“上次在分盘会上见到沈老板之后,一连几日做梦都能梦见沈老板那日的身姿,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到沈老板去我的住所,小住几天?”
沈曼舞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正想着该怎么拒绝时,涟漪端着两杯红酒走了过来。
她将其中一杯放在了冈田川一面前,微笑说道:“这是美口酒厂最新一批生产出来的红葡萄酒,口感细腻,滋味醇厚,全上海只有三瓶,冈田先生不如坐下来好好品尝一番。”
说完,她又将另一杯放在了沈曼舞面前,并且俏皮地对着沈曼舞单眨了一下眼睛,示意让她安心。
但目光触及沈曼舞脸上的巴掌印时,眉目还是冷了下来,她低下头,脸色沉沉。
冈田川一闻到酒香,明显有些心动,于是坐下来端起高脚杯轻轻晃了晃,“全上海只有三瓶,难道沈老板跟美口酒厂的人认识?”
沈曼舞还没开口,涟漪便接话道:“这瓶酒是罗公馆的罗先生差人送来的,我们沈老板原本是打算留着待会罗先生来的时候再打开,没想到冈田先生今天会过来,便先拿来招待您了,您可别贪杯,要是喝完了,待会罗先生过来恐怕会生气。”
听见罗先生三个字,冈田川一神色微变,有些忌惮。
这个女子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在告诉他,沈曼舞跟罗先生关系不浅,而且待会罗先生还会过来。
冈田川一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涟漪,“你,是不是也去过分盘会?”
“冈田先生好眼力。”涟漪点头。
“原来是你......跟陈会长一起来的那个。”
就在这时,那群翻箱倒柜的日本人拖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走了过来。
涟漪侧目望过去,眸光深沉。
为首的日本人走到冈田川一身边低头用日语说了几句,冈田川一却说:“我们在上海,应该用汉语来交流,这样才能显得我们有礼貌,明白吗?”
“嘿!”
冈田川一冷眼扫过去。
那人立马改口,“是。”
冈田川一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随即走过去用拐杖戳了戳那个灰扑扑的身影。
后者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是他没错,我滴,在分盘会上见过他,好像是姓何,他是死了吗?”
“没有,他,只是昏过去了,发现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
冈田川一手里的拐杖往地上躇了躇,吩咐道:“把他带走,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要从他嘴里把那东西的下落撬出来。”
“是。”
见何副官被带走,涟漪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她猜得没错,那些追着何副官的人的确就是荣华门的人,就在她取酒的时候,荣华门的人悄悄给她送了消息。
那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明哲保身。
既然如此,那她就没什么好顾虑的,直接将何副官打晕扔在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里。
果不其然,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而现在,冈田川一已经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想必不会再继续停留。
至于舞姐姐,她都把罗先生搬出来了,冈田川一必然会有所忌惮。
沈曼舞看着涟漪的神色,隐约猜出了她的打算,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同样希望冈田川一快点离开这里。
见冈田川一转过身,她也站了起来,“冈田先生,看来那个偷东西的贼已经找到了。”
所以,你也该走了。
“是啊,人是找到了,但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开的歌舞厅里面?”冈田川一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脸上的笑意,令人后脊发凉。
明显是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