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医院里的人不多,周围都很安静,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不算好闻,窗帘被风吹动着,一晃一晃的。
温期言坐在椅子上,袖口轻轻挽了起来,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他肤色是病态的苍白,血管也清晰可见。
他正低着头,认真而专注地给她擦药,温期言因为常年吃药的缘故,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药味,不难闻,反倒有种清新怡然的感觉,给人以宁静安和。
“是为了那条项链,对吗?”
温期言低声问道,他总是能直接抓住问题的关键,他了解温尔,她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会和池妄之间存在什么暧昧,她会这么做仅仅只是因为有所触动。
“嗯。”
温尔没有否认,看来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
温期言没有责怪她,他见证了那些过往,比谁都知道她有多在乎母亲,在乎到仅仅只是因为有着相同的遭遇,她就会出手。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是因为担心我的手吗?”温尔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轻声开口,“没有骨折,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就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尔尔,你的手是用来弹钢琴、拉小提琴,还有画画的。”
温期言从来沉稳、温吞,脾气好、人缘好,几乎从来没有生气过,仿佛他生来就是这种如玉的君子模样。
唯有在她有关的事情之时,他才会变得不像他,至少,不再是众人眼里那个完美的、温柔的“温期言”。
温尔忽然想起当年他入学的时候,如果不是她坚持不让他留级,他可能真的会选择成为她的同班同学,然后就这么形影相随地跟着她,履行他的“职责”。
温期言不是怪她受伤,而是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即使他根本不在场,即使不是他的错。
“温期言,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我生日,你因为去参加了竞赛,没办法赶回来。”
“记得,那是我唯一一次缺席。”
竞赛推脱不了,路程也太过遥远,所以他没办法在当天赶回来给她过生日,只能通过视频祝她生日快乐。
“其实我知道你那天回来了。”
温期言擦药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低眉垂眸。
“我们视频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
“我更知道你回去之后就因为舟车劳顿,病倒了,但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会问。”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未曾设想的,那一年的生日确实很特别,他请了几个小时的假,从外市赶回来,然后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的背影,祝她生日快乐。
在他匆忙赶回去以后,他就病倒了,之后不得不发着烧上了赛场,最后一下场就被救护车抬走了。
他不想让她有负担,所以从来没有说。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温期言你不是我的仆人,是我温尔的哥哥,我会护着你,会尊重你的意见,会希望你过得快乐。”
温尔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疤痕,双眸澄澈,轻轻说道。
“我不后悔的事,就是值得的。”
这一句话,是当年他在孤儿院救了她以后,和她说的,她竟然还记得。
温期言忽然觉得这个小小的疤痕,刺痛了他的眼睛,那么碍眼,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到底是个多么肮脏自私的人,才会拿这个来骗取她的信任。
同样的疤痕,在温尔心里和他心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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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妄和左渊这次的事情比较严重,二人都停课了,温尔觉得这其中应该有温期言的手笔。
毕竟叫家长的时候,池妄家只来了律师,左家熟悉流程,直接派了一个团队过来,摆明了要给左渊撑腰。
能够达到停课程度的,要么是双方家长同意,要么是有第三方插手,这是特A班处理纠纷时的规则。
“下周就是月考了,各位同学记得好好复习,这次的成绩会通知到家长手里的。”
班主任利用最后几分钟,简单交代了一下月考的事情。
“怎么又要考试,这回再考倒数我就完了。”丁舒漫趴着桌子,嘴里念念叨叨着,“我这都补习多久了,也没见什么进步,还不如让左渊考差点,给我垫个底。”
斯顿高中每个年级不到两百人,除了家世以外,成绩也十分看重,一天补习几门都是常事。
能考进前十的,都是非常厉害的,一般十个里面会有九个都是特A班的。
高二这一级,第一的宝座由陈许凛和温尔争夺,高三则是温期言和周故澈。
丁舒漫盯着旁边眉眼冷峻的少年,悠悠地叹了口气,难道陈许凛喜欢成绩好的,所以眼里才只能看到温尔?
自从上学以来,陈许凛和温尔这一对就在各种“较量”了,二人几乎包揽了所有考试的第一第二。
每次出成绩的时候,都流传着一句话,“有什么好查的,反正第一不是陈许凛,就是温尔”。
好像只有一次出现了意外,陈许凛缺考,有个学生和温尔并列第一,不过那个学生后面也转学走了。
“那本书先借你看吧。”
放学了,温尔把书放陈许凛桌上,收拾完书包,很快就迈着步子离开教室了。
“陈许凛,要不你给我补习吧,我周末能去你家玩吗,叔叔阿姨应该会同意的。”
陈许凛无视了丁舒漫的搭话,他看了一眼手表,把书收好,今晚有聚餐,该回去了。
由于明天是周末,班上的人走得都比之前早了,教室很快就空了,丁舒漫望着陈许凛的背影,追了上去。
“哎,你走那么快干嘛,就算不答应也应我一声嘛……”
随着这一声远去,教室里彻底没人了,只除了还坐在位置上的谢子都,他眉眼低垂,蓝如翠雀花的双眸盯着手机上的日历。
9月30号,又到了每年的这个日子了,今年也依旧只有他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