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阮蔚突如其来的自残举动。
池衿的眼眸亮了一下,随后更深的涌上了浓浓的担心。
池衿张口:“师姐不必——”
“过来。”阮蔚惜字如金。
池衿默然,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拗不过阮蔚,只好走了过去。
阮蔚只是淡淡的瞥他一眼:“放上去。”
少年双双将手贴上石门,赤红色渐渐的染了上去,刹那,数道刺人眼球的白光从石门的各处缝隙之中射了出来。
照的几人不得不闭眼。
池衿也不例外。
在他闭上眼的那瞬,忽然感到手腕一片温热。
熟悉的、略带剑茧的手指搭在手腕上,无比准确的找对了地方,她轻轻的抚了抚那道狰狞的血口。
池衿下意识的嘶了一声。
那只手的动作一顿。
池衿听见阮蔚呢喃的声音:“果然。”
“是痛的。”
石门只是需要灵气和魔气,池衿是没有修魔,所以才割血替补,阮蔚原本只需要释放灵气就够了,但她偏不。
该如何说呢。
阮蔚是个很淡的人,她永远也不会对他人的狼狈处境生出什么旁的心思。阮蔚现在无法理解的情感,往后百年她也同样不会费心去理解。
但换个人来,比如池衿。
阮蔚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她决定设身处地,因为看见了池衿的付出,所以更应该去明白这份疼痛。
人只有亲身感受过疼痛之后,才会明白旁人一次次待自己的好都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因为肩上的担。
加之天道注视。
阮蔚绝不能只做一个瞎子,聋子。
她要去看,要去听,要去做,更要感受。
如果你感受到痛苦,那么你还活着;如果你能感受到他人的痛苦,那么,你才是人。
这是‘月神’该做的。
池衿怔愣。
他想辩解,于是很努力的摆手,说:“其实还好……”
只要想到这些都是为了师姐,就一点也不疼了。
这时,阮蔚却忽然松开了池衿的手。
池衿心下一跳。
他莫名觉得恐慌,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似乎在预兆着什么。
池衿心慌又难受。
阮蔚若是骂他两句都还好,偏偏什么都不说,就好像连挽回的机会都被干脆剥夺,一想到生出嫌隙的可能性,池衿的心口开始剧烈跳动着。
阮蔚太明白了,池衿是有牺牲倾向的。
这不好。
他会死的。
白光稍纵即逝,石门也吱呀着敞开了,露出门后的另一处传送阵法。
萧玄同说:“门开了,走。”
几人踱步跟上。
池衿边走边用余光去瞥阮蔚。
不出所料,阮蔚的神情很平静。
等待传送阵起效的间隙,阮蔚正在用灵气封住还在渗血的伤口。
因为没经验,第一次,割腕就割的有点深。
阮蔚觉得有些疼。
手腕疼,脸疼,心也发苦。
仔细想想。
她似乎经常让池衿这样疼上一次又一次,她好像一直享受着池衿无止境的付出。
这是正常的吗,阮蔚想不明白。自己有为池衿做过什么吗,阮蔚想不起来。池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付出型人格,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吗,阮蔚默然了。
在不懂情的时候,阮蔚无意识的为自己养成了完美合乎心意的爱人。
可在懂情之后,阮蔚又觉得无比歉疚。
明明池衿不懂那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在阮蔚这儿感受到的,他的行为模式都跟着阮蔚的喜怒哀乐走。
可除去爱人,池衿也该是人,也该爱己。
他的自我意识太暗淡了。
人类都想要爱,也想要自我;池衿却不要自我,他只要爱。
归根结底,是阮蔚教的。
要怎么掰回来,要怎么才能重新养他一遍,要怎么才忍住不去向他心安理得的索取。
阮蔚满心杂念。
池衿上前几步:“师姐……”
“不用说了。”
阮蔚连眼睫都没抬。
阮蔚说:“你是个主意大的。”
她扫了一眼池衿垂在身侧的手臂,又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只是弯了下唇,弯起的弧度却锋锐的很。
阮蔚又说:“我也是。”
平淡的语调之下是浓浓的自责。
池衿没听出来,他的脸变得煞白,削薄的唇怵嚅了几下。
半晌,再无话可说。
常怀瑾吓得大气不敢出,他只敢猫着身子缩在握瑜旁边跟她咬耳朵:“……师姐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
握瑜蹙眉,没有理会常怀瑾。
握瑜并不觉得师姐这是对池衿生气,她更觉得师姐这是……在气自己吗?
萧玄同完全不明白小情侣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他一心扑在正事上:“都准备好了没,我开始传送了。”
没有人说不。
萧玄同就直接将浑身灵气灌入了脚下的传送阵中。
白光亮起又归于沉寂。
蓬莱仙宗一行人再次消失其中。
半刻钟后。
那人又是一个旋身落地,拿到了完美的十分。
他一愣:“不是吧,这么快?”
他们逃,他追,他们逃,他又追。
周而复始。
男修快速的探寻着四周,再一次寻到了那道已然开启的石门处,也看见了石门内的传送阵。
传送阵才被使用过,上面的灵气很新鲜,满是萧玄同的气息。
男修一愣:“蓬莱的灵气?他们怎么来了这儿?”
他正要进去。
忽然,脚步一顿。
“血腥。”
男修的鼻尖耸了耸,他退回到石门前,眼神认真的打量起了门上的两个血手印。
“这边的是……唔,也是蓬莱的灵气?”男修正说着话,一扭头,脸色瞬间又阴了下来:“魔气?!”
“怎么可能?!”
男修不可置信,又凑近了些。
更甚,他用灵气覆盖双眼,定睛一瞧,只见那已经有些氧化了的深红色掌印上,仍在冒着丝丝点点的黑色郁气。
确认是魔气无疑。
男修的脸色瞬如寒天,大有冰冻三尺不止的架势。
男修咬牙切齿:“无耻魔贼,竟敢掳人!!!”
男修掏出芥子袋中的传讯符,想要联系人,却见传讯符燃起又自熄,想也便知是这儿山窟内不许传讯。
很正常,有很多秘境都是无法联系外界的。
他与师门也断联很久了。
“啧。”
男修轻啧一声,废话再不多说。
他将腰间缠的辨不出模样的破烂布条一抽,露出一柄晶莹剔透,通体如日光晶一般的细长型流星弯剑,说它是剑,实则是刀。
这是炽旸刀,是蓬莱仙宗第67代嫡传四弟子的佩剑。
是师长生的炽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