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陵川拎着沈窈的衣领,一番恶意嘲讽后,却没有如愿见到她失望,难过的模样。
沈窈醉得不轻,虽然灌了一杯冷茶下肚,意识依旧不清醒。耳边还有个人用讨厌的声音不断和她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沈窈迷蒙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陆陵川。
今日下午,在酷热中做了一个浑浑噩噩的梦。梦里,她回到了少时。
此时,睁开眼,见到一个眉眼冷峻,却生得俊美轩朗的男子,就这样杵在她跟前。
沈窈笑得和二傻子一般,伸出一根手指在陆陵川脸上戳了戳。
“你是陵川哥哥吗?你长这么大了呀?\"
\"你刚才说什么?”
沈窈耳边响起听到的那些破碎的语言,不由的一阵咋舌,
“陵川哥哥,你一夜御三位美人,可真厉害呀!上次大哥去青楼,只喝了一顿花酒,就差点被我爹打断了腿。”
沈窈又拍手道,“你刚才说,再过十个月,你就要当爹了吗?”
她大着舌头,咋咋呼呼,把陆陵川夸了一阵。
沈窈的身子摇摇晃晃,一双潋滟的双眼,因为染了酒意而更加动人。
“那窈儿提前恭祝陵川哥哥,给熙和王朝诞下了小皇孙。”
她迷蒙着双眼,凝望着陆陵川,这次说出的话,却略略带上了一些低落。
“果然,爹爹从来不骗我,陵川哥哥是太子,他才不会从一而终呢!”
沈窈气鼓鼓的再次伸出手,捏住陆陵川的脸颊,狠狠拽了一把。
她大着舌头骂道,“陆陵川,你是个大骗子,负心汉。你说只爱窈儿一个人,……”
“娘娘,您快松手呀。这可是陛下呀!您醉了,醒酒汤很快就送过来了。”
汪大福从旁劝道,他简直要哭了。
今儿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呀!
皇帝疯得不像样子,贵妃醉得不成体统。
沈窈才不松手,她伸出一根玉质纤纤的指尖,戳在陆陵川被她捏红的脸上。
又狠狠的骂道,“你就是个大骗子!我再也不会信你了!”
陆陵川冷眼看着沈窈,一把拿开她还重重戳在他脸上的手指。
“沈窈,你给朕装什么装傻!”
“你以为装疯卖癫,就可以逃过朕对你的惩戒了吗?\"
陆陵川气咻咻的不断骂着,“朕心如明镜,岂能让你蒙蔽了!“
“别让朕找到证据,别让朕找到证据!”
他怒火难耐,继续低低的咆哮着。
沈窈在醉中,只看到眼前俊美的男子,指着她,嘴唇不断翕动,一副冷眉冷眼,冷心冷肺的模样。
她可压根听不清陆陵川说了什么,只是陷落在自己难过的情绪中。
“你是大骗子。我再也不要爱你了。”
沈窈一屁股坐在龙椅上。
她抱着膝盖,脸深埋着,间或从唇角漏出几声呜咽。
渐渐的,沈窈的哭声,从初始时的抽抽噎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哭。
很快,含元殿内外,就回响着阵阵沈窈的嚎啕。
这鬼哭狼嚎的哭声,还参杂着她不时从嘴里冒出来的“骗子”,“负心汉”的骂声。
汪大福命殿内伺候的宫人都赶紧儿的退了出去。
沈窈哭累了,混着酒意,她又歪着脑袋沉沉睡去。
陆陵川挨着沈窈坐下,手无数次从她的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虚虚掐过。
想了又想,他到底还是下不去手。
良久沉默后,只剩下越来越暗沉,阴鹫的脸色。
“偏殿的事,成了吗?”
陆陵川扭头问汪大福。
\"陛下,薛将军一到偏殿门口,就被美人儿拽了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汪大福弯着腰,讨好的道。
当然,他也没说,薛将军此时是想出也出不来。
人一进偏殿,他就命人在门上加挂了一把沉甸甸的黄铜大锁。
陆陵川脸色和缓了些,“薛将军为国戍守边关,朕自然应该用软玉温香好好犒劳他!”
“如此甚好!明儿一早,传朕旨意,让礼部和鸿胪寺择吉日,为薛越将军行承袭护国侯爵位的大礼。今日伺候他的三个美人,让皇后下旨好好赏赐后,送到薛府,都封上个如夫人吧。”
陆陵川今日就是存心使坏。
薛越还未正式娶妻,府上就有了三位皇后亲自册封的如夫人。这让他未过门的妻子怎么想?
这是荣宠也给了,可绊子也下了。
“陛下,奴才送贵妃娘娘回兴宁宫安置吧。况且您今儿也饮了一杯鹿血酒。”
汪大福体贴的说道。
明儿要是贵妃能从皇帝寝宫出来,那么两人雨夜闹的一场决裂,或许就能抹过去了。
“贵妃去朕寝宫?\"
陆陵川重复道,眼眸里又恢复了桀骜与冷漠,“哼!她想都不要想!”
“把张松鹤给朕配的凉药送来。朕今儿也不睡了,就去勤政殿把剩下的折子都批阅了吧。”
陆陵川眼神从沈窈身上扫过,又落入一片虚空之中。
今夜他仗着皇帝的身份,发了疯,也耍了横,可等一切结束,只有无边的寂寥涌上心头。
那笑靥如花,娇滴滴的唤他“夫君,”,唤他“陵川哥哥”的女子,再不会带着一身的女儿香与他扑个满怀。
皇宫幽深,永夜难明。
而他的心,黑洞洞一片,让触目之处,唯余一片凄凉。
不熬夜去批阅折子,他又如何能捱过这漫漫长夜?
自从傅玉簪把鸳鸯丝线绣的比目鱼荷包赠与他后,回首过往,陆陵川对沈窈,唯余有恨!
“陛下,药喝多了伤身子。贵妃醉了,要不老奴去请别的娘娘来为陛下解乏!”
“狗奴才!敢干涉爷的事儿啦?”
陆陵川一个眼峰过去,汪大福打了个寒颤。
“七日后,就是母后的千秋节,明儿议政后,让礼部官员和宗正单独留下。”
陆陵川说完,负着手,慢悠悠的出了含元殿。
今夜,繁星闪烁,看不到月亮,冗长的宫道里也没有一丝儿凉风。
他迈开长腿,走在夏日酷热的夜里。把伺候的人都甩在身后。
而沈窈肿着双眼,浑身冒着酒气,宫女扶她上了轿辇,一路沉沉昏睡着,被抬回了长信宫。
春浓看她这样儿,又气又心疼。和夏荷搀她到榻上,小心翼翼为她梳洗,漱口,再给她换上了薄纱的寝衣。
沈窈刚安置好,就感到胃里一阵翻涌。于是俯在榻边,又呕吐不停。
这几日,本就没胃口,今晚在含元殿里,沈窈的肚子也没填东西。这一吐,把酸水和胆汁都呕了出来。
春浓赶紧又把小喜子喊起来给她烧热水,又取来干净的被褥和衣衫来。夏荷也忙不迭的清理着污秽。
一夜里,沈窈吐了两回,把长信宫所有人足足折腾了一宿。
到天明,她才略略好过些。
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沈窈的醉意终于彻底消退。
酒醉好了,人还要被暑热折磨,沈窈翻翻黄历,扳着手指数数日子,又气得在榻上捶了两下。
“距这酷暑过去,还有两月。可距太后生辰只有两三日了。”
前世,一切因缘际会都从太后千秋节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