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守敬忽地便想通了。
不论是宋伦为南蛮王,亦或是孟鹰自封的天王,他身为异姓宗亲,在南蛮本身无多少话语权。
那他何必还要为孟鹰卖命,与轩辕国作对?
尤其是宋伦起码还没对宗亲王动刀的地步,这个孟鹰……
梁守敬又想起刚才那场埋伏,那直奔他而来的冷箭、一地死去的梁军士兵。
再有就是那个人说的话,久久回旋在他心间,消散不去。
见他久不答话,孟鹰亦失了耐性。
“恒帝早跑没影了,现在是我们在暗他们在明,谁会来埋伏你?我看你分明是贪生怕死,为自己不敢直面恒帝寻的托词。”
“当然不是!”梁守敬毫不示弱,厉声驳斥,“我都看不清是谁袭击,他们躲在山上射冷箭,等我追上去,人已经不见了。”
他此刻只想速速返回南蛮,心境平和许多,思绪亦愈发清晰。
目光紧紧凝视孟鹰,又换了个诡秘莫测的语气说道:“他们早就摸清我的行踪,是专门埋伏在这里等我。”
他故意这么说,想看看孟鹰会流露何种情绪。
不知是孟鹰掩饰得好,还是自己想多了,梁守敬并未在他面上察出异样,然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不敢松懈半分。
孟鹰的守卫长王景一直端坐于马上。
此人生得獐头鼠目,不怀好意的目光自上而下将梁守敬扫视一番。
其他几个宗亲王都懂得巴结他,就这个梁守敬,跟个木头似的,说话做事直得不行。
他早就想找机会除掉这个梁王,好让自己有机会再升一级,别再当什么守卫长,要当就当将军。
去掉其中一个宗亲王,接管他的兵马,是最快捷的办法。他这才极力怂恿孟鹰,今夜让梁守敬带兵出来追杀恒帝,试图来个两败俱伤。
观察了一番,王景探身凑近孟鹰,出言怂恿。
“天王,搞不好山上就是那恒帝设的埋伏,用以刺探军情和断后。梁王贸然与他们开打,对方现在不见了,想必已赶往前头禀报恒帝去了。”
他顿了顿, 眯起双眼。
“这说来也奇怪,这又不是什么重要关口,轩辕军好端端的在这个破山坳里设埋伏,梁王可是带着一整队兵,竟然一个都没抓住轩辕军,也不知是故意放走他们,还是……”
“王景!你别信口胡言!”梁守敬重重地啐了一口。
王景仿若未闻,嘴角挂笑。
孟鹰眼珠一转,显然信了。
他面色凝重地挥了挥马鞭,鞭子险些划过梁守敬额头。
“本王苦心部署,先遣精锐劫持独孤皇后,终于引得恒帝亲自带兵出城搜寻。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你等给毁了!梁守敬,你是不是专和本王作对?!”
见他被王景两三句话就牵住鼻子走,梁守敬又怒又心寒。
多年以前,他们也曾以兄弟相称,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可自两人都被封为宗亲王后,已经疏远不少。
万万想不到,如今竟然离心至此。
梁守敬心性高傲,宁死也不愿低头。
被孟鹰这般质问,他的语气已不复先前那般敬重。
“天王,你那么厉害,又来到这儿了,不如你自己带人继续追好了。”
“你什么意思?”孟鹰厉声喝问。
梁守敬如此冒犯于他,让他怒不可遏,全然未察觉身旁暗自偷笑的王景。
王景看都不用看孟鹰的脸色,以他对这位天王的了解,梁守敬必定会受到责罚。
果不其然……
孟鹰突然从腰间抽出弯刀,直指梁守敬。
“梁守敬,本王现在命你即刻出发追杀恒帝,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得抓到他!”
“嘁!”
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孟鹰的刀刃上,也反射在梁守敬那带着轻蔑笑容的面庞上。
孟鹰有些始料未及。
自他成为南蛮天王至今,从未遭人如此冷待。
除他之外,南蛮族还有六位宗亲王,无一不选择追随他。
梁守敬之前不也对他言听计从吗?
现在是怎么了?连这个木讷粗汉也敢反抗了?
南蛮宗亲王中,就数这支梁军最团结,战功最显赫。
只因梁守敬出了名地将所有士兵都视作兄弟,毫无架子。
孟鹰摇摇头,摒弃杂念,紧握弯刀的手臂伸得更直,似乎这样能让他增加多点威严。
他已经不想去分析还该不该继续派兵追杀恒帝,也无意去想光凭他们今晚带出来的这点兵力,对上轩辕军有多大胜算。
他只有一个执念——
“梁守敬!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才是南蛮天王,南蛮族上下都要听我差遣,我让你去你就得去。”
孟鹰自己也说不清这番话是说给在场的梁军听,还是要说服自己。
梁守敬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高傲神情,孟鹰愈发恼怒,忍不住用尽全力怒喝。
“梁守敬!本王叫你即刻出发听到没有!”
梁守敬面无表情。
“恒帝在哪你知道吗?出发去哪儿?要不你带带路?”
“你!”孟鹰紧咬牙关,面色涨红,“你不会去找吗?!不管怎样,恒帝确实离开了南行宫城,我让人将独孤玥一直往南边带,恒帝今晚出城就是为了寻她,你往南边肯定没错。”
“南边?呵…南边就这一条路吗?天都快亮了,一夜过去,你能知道他现在拐去了哪条路?”
孟鹰根本不听,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心只想让梁守敬听命于他。
“我不管,你马上带兵去找!一定要找到恒帝的行踪,找到以后……”
他话没说完,又有一道霸气冷冽的男声,从斜上方的山顶处传来——
“找到以后,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