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的第二天,依旧是离别。
他有他沉重的责任,她有她要奔赴的学业。
那个月色下河风中的拥抱,能改变的东西并不多。
那时他父亲新去,因自己从小便不受他喜爱,几个叔伯都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
妄想将自己拉下来,推林溪上位,方便他们躲在幕后操纵傀儡。
正好,他也早就看那些人不顺眼,正好借此机会一次肃清。
只是那些人都根基深厚,要各个击破,并不能速战速决。
那是一着不慎就会粉身碎骨的境遇,田曦闯进这样的世界里,就像一个没有盔甲的小孩。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而他也不想将聂家的阴暗展现在她眼前,只能尽量将她藏起来。
他们通过七八次伪装之后的特殊通讯频道联络,他在她身边安排了几十个保镖。
她让田曦不得对外泄露与自己的关系,即便是最好的朋友,或者至亲父母都不行。
他们不能时常见面,相处时都藏在红堡里。
他孑孓独行多年,终得如此明艳灿烂的一个爱人,多想带着她招摇过市,向满天下炫耀。
但他承受不起失去她的风险,只能想尽办法,将她好好珍藏。
田曦笑称,自己谈的这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男朋友?不知道的还指不定以为,她是什么不要脸的第三者。
但自嘲过后,她总是乖乖照做。
她会乐此不疲的跟他分享自己的生活见闻,哪怕再小的事。
每天忙碌的间隙打开手机,观看她给自己留下长长短短的文字和照片,是他生活中最放松的时刻。
寒暑假是两人为数不多可以长久相处的时候,寂静森严的红堡会变得格外热闹。
她会从每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忽然蹦出来,跳到他的背上,或者从身后蒙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雀跃的说:“Surprise!”
她喜欢偷拍他,记录他的照片堆满了整个抽屉。
她把整个红包弄得人仰马翻,每个角落都曾充斥她的欢声笑语。
她说:“闻屿哥哥,我永远爱你。”
他左手是血腥的刀光剑影,右手是她温软的掌心。
交付彼此是水到渠成的事。
那是她大一的暑假,跟父母谎称在剧组拍戏,实际上也就拍了三天,后面都跟他厮混在一起。
那个晚上之后,她一直不肯闭上眼睛,执拗的想要一个名分。
“我的好朋友能见见你吗?她最近也在这个城市,我们中午刚通了电话。
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是我父母不能知道的,她也能知道。
我保证她绝对不会背叛我,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第二个人。”
但那时正是他与几个叔伯交锋最激烈的时候,他不敢冒任何风险。
田曦微屈得哭了。
她抓着被子的一角,背对着他:“爸爸妈妈说,他们不同意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我做的这些事被他们知道的话,肯定会打死我的吧?”
心疼伴随着愧疚,几乎将他的心脏磨成粉碎,只能为她套上亲手打造的情侣对戒,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她:“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永不负你。”
田曦很快被戒指的样式吸引。
那是他自己设计的,绞尽了脑汁。
女戒可以镶嵌在男戒的内测,浑然一体,就像两个彼此纠缠的爱人。
她体会到他的用心,再一次露出满足的笑容。
后来的每一天,她时刻佩戴着那枚戒指。
他最喜欢从身后握着她的手,转动那枚女戒。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分手、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戒指被她扔进壁炉。
为了挽回这段感情,他开始急功近利的处理所有反对者,时常伤痕累累去找她。
但田曦再也不关心他的死活,面对找回的戒指,再也不肯施舍一个眼神。
他厚着脸皮纠缠,笃信曾经的深情,可以唤回失落的爱人。
那时候他总算见识到了,这个女孩儿狠起来,是多么绝情。
她爱你的时候,可以为你奉上整个世界,将你捧上至高的神位。
她不爱的时候,任你苦苦哀求,一个人跌落地狱。
她会为了跟白砚江在一起,跪地祈求放她自由。
会为了去赴白砚江的约会而捅他一刀。
曾经那么爱他的女孩儿,陌生得让他无法理解。
他们纠纠缠缠一年多,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给她一点喘息的时间。
他祈求她对那个人如同对自己一样,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等了三年,看着他们高调官宣,旁若无人的示爱,看着她答应那个人的求婚。
在她含着泪点头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彻底坍塌了。
他患上了应激性心脏病。
虽然他的心脏,在三年前的那场漫长的拉锯中,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可是田曦决心与另一个人共度余生的时刻,那颗支离破碎的心脏,终于彻底背叛他。
如同田曦,毫不留情的将他遗弃。
为了自救,为了心底那点残存的希冀,他设下一个巨大的阴谋,将田曦网络其中。
这一年来,他数次感觉重新靠近了昔日的爱人,但现实总是让他看清血淋淋的现实。
田曦永远不会回头了。
若不是生在法治社会,她可能会亲手送自己归西。
聂闻屿捂着心口起身,医生立即劝道:“您最好卧床休息几天。”
他抬起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时间太珍贵了,他想靠她近一点。
田曦睡着了,他轻轻打开卧室门,走到床边坐下。
她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完全的黑暗,总会将窗帘留条缝,或者开一盏小夜灯。
今夜无风无雪,夜色透进来,轻抚她的半边脸颊和嘴唇。
他放浅了呼吸,陪着她直至深夜。
后半夜又下起了大雪,夜风在窗外打了个旋。
他猛然回头,批了外套出门。
清晨,田曦已经清醒了很久,但完全没有起床的动力。
今天跟昨天相比,并没有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她才懒洋洋的爬起来。
到窗边伸了个懒腰,抬过头顶的胳膊忽然定住了。
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一男一女,亲昵的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