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和庵,半山腰。
“四娘,好端端的来慈和庵做什么?”兰秀边爬山边嘀咕。
江青姚笑笑:“早就听闻慈和庵的老荫茶堪称一绝,近来苦夏,想尝尝。”
竹默若有所思地看看她:“四娘莫不是要去看方姨娘?”
今日出门江青姚特地让她带了一些日常用品。
兰秀气不打一处来:“四娘是忘了方姨娘当初是如何不把你放在眼里的不成?怎得好端端的跑去看她了?”
江青姚忍不住戳她脑袋:“爬累了?怨我叫你来吃苦了?”
兰秀直吐舌头:“四娘饶了奴婢吧,奴婢是怕四娘脑子犯晕。”
江青姚像以前未出阁时一般跟她笑闹了一阵子,累得喘了几口气,竹默立马让跟在后面的两个粗壮挑夫上前。
他们挑着一台软轿,待江青姚上轿后,稳稳当当继续爬山。
挑夫前矮后高,步子矫健,坐在软轿中丝毫不晃荡。
江青姚抿了两口甜津津的花茶,才淡声道:“她们被撵来慈和庵那日,我不是叫竹默差人追过来的?你问竹默便是。”
昔日在瑞王府,和离是第一要事。
如今已经和离,第二要事自然要提上日程了。
萧开胤贵为王爷,她没法子报复,可几个姨娘,她还是有法子的。
前世竹默被污和前院小厮秽乱瑞王府,两个姨娘都逼着她把竹默赶出府。连萧开胤都嫌她的丫鬟太不守礼数,但她还是抵着压力力保竹默。
那时候方妩是怎么说的?
“王妃未出嫁前常出门接触外男,以至于丫鬟也跟着不守规矩。”
白月华说的就比较替瑞王府着想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今日放过她,日后丫鬟们个个效仿,瑞王府岂不乱了套。”
江青姚竭力跟萧开胤讨了三日之期,可竹默却在她找证据为其洗刷冤情的第三日投了井。彼时她已经查明真相,正要当众给竹默一个交代。
后来兰秀在竹默的屋子里找到一封信,竹默不愿拖累她,宁愿以死证清白。
江青姚只知道竹默投井前,方妩主仆去找过她。
往事不堪回首,江青姚阖上眼闭目养神。
再次见到方妩时,她正蹲在庵堂前刷洗青石板,她引以为傲的婀娜身姿如今骨瘦如柴,发髻凌乱,面部浮肿,双目无神,拧洗抹布时手上的茧子清晰可见。
江青姚主仆很是诧异:“方姨娘?”
一连唤了三声,方妩才呆滞地扭头看过去。
一看清江青姚的脸,她顿时眼睛发亮,哭着跑过去磕头:“王妃可算来了!王妃救救我吧,我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王妃!”
“你这是怎么了?”
方妩回头瞄了两眼,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尼姑从庵堂走出来,赶紧往江青姚身后躲,见那尼姑看江青姚的眼神颇为瑟缩,便又挺着腰走出来,指着她的鼻子就大骂。
江青姚皱了下眉头:“小师父,我今日是来看望方姨娘的,不知可否安排一间厢房?”
方妩听到“探望”两字,又绝望又害怕地看看那个尼姑,怯怯地吞了下口水。
俩人进了厢房后,方妩才又哭又笑地说起她的遭遇。
她恨虞柔抢了她的暖床机会,也恨虞柔害她险些害了瑞王妃,来到慈和庵后便处处跟虞柔作对。方妩的法子向来简单粗暴,不是阴阳怪气的讽刺,便是伸脚绊一跤,虞柔被她绊得扭伤脚腕没几日,慈和庵的尼姑忽然开始跟方妩作对。
非打即骂,想吃饱肚子还得劳作,她夜夜饮水充饥,饿到看见老鼠都两眼放光……
江青姚听得头疼,适时打断了她的唠叨:“你可知白姨娘有了身孕?”
方妩蓦然一顿,忽然捂着嘴直摇头。
“你父兄牵涉卖官鬻爵一案,如今自身难保,所以白姨娘和虞侧妃都被接走,唯独你被遗忘在此。我今日来这一次,日后便不会再来了。”
江青姚说完便起身欲走,方妩慌忙拦住她……
离开慈和庵时,方妩拽着江青姚的胳膊不让她走:“说好了带我回王府的,你不能食言!你等等,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江青姚扯出袖子:“没人告诉你,我已经和瑞王和离了吗?”
方妩如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你说什么?”
她所有的可怜兮兮瞬间变成狠厉,抬手就往江青姚脖子掐去:“我杀了你!你居然敢骗我!”
不等江青姚躲开,旁边一个尼姑直接一巴掌把方妩打得趔趄好几步。
“施主莫怕,贫尼会好好教化她的。”尼姑慈眉善目地把江青姚送出慈和庵,这位可是财神,适才随手一捐便是一千两的香火钱。
方妩吓得一激灵,所有的狠厉瞬间化为深深的恐惧。
她刚想喊话,刚刚还慈眉善目的尼姑一转头却阴狠照着她胳膊拧了一把:“这位施主若是被你吓得不敢再来,有你好受的!”
方妩抖如筛糠,死死看着江青姚的背影,却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再吭了。
直到下了山,兰秀和竹默还在震惊之中。
“让人送去瑞王府。”江青姚把方妩交出的证据递给竹默。
“方姨娘看着很是可怜,要不要顺便和瑞王府说一声?”竹默想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一句。
“她又坏又蠢,不可怜。”江青姚握住竹默的手,定睛看了她很久。
竹默,这一世总算是为你报了仇。
待证据送到瑞王府,白月华的情郎一旦被爆出来,方妩这个目击者定然就活不成了。
我自己的仇恨无以得报,你们的仇,我定是要讨回来的……
瑞王府。
白母探视完白月华后,哭哭啼啼地在白父跟前抹眼泪。
白父一脸怒容:“小女为王爷孕育血脉,王爷怎可日日将她禁足?”
萧开胤慵懒地倚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难不成本王应该贴心地送她去私会野男人?”
白父眼底窜起愤怒的火苗,骂又不能骂瑞王,打是更不敢打,扭头便红着眼看向曹田富:“还望曹公公说句公道话!”
曹田富一言难尽地看向萧开胤:“这就是王爷的不是了,怎可往自个头上戴……”
他讳莫如深地没说“绿帽”两个字,只往萧开胤头上瞄了一眼。
萧开胤也不气,竟然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曹田富故意露出袖中的圣旨,萧开胤瞥了一眼后没有半点回应。
他只好清清嗓子:“陛下特地赏赐白姨娘,是惦念着白姨娘能一举得男,让陛下抱上第一个皇孙。瑞王如此说,岂不是自认瑞王府犯了欺君之罪?”
曹田富越说,声越大,最后四个字说出来后,尖细的声音在整个前厅回荡,吓得白父白母双双哆嗦。
萧开胤似笑非笑地看向曹田富,眼底掀起阵阵狂风暴雨。
康武帝这次是想把他架在火上烤。
要么迎娶倭奴公主,要么阖府欺君之罪!
就在这时,管家刘泽和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和瑞王耳语了几句。
萧开胤眼里的风暴瞬间湮灭,激动得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