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开胤避开茶盏,心下一沉。
要不是他的皎皎送来证物,他今日当真要被逼得进退维谷。
“放肆!”康武帝见他躲开,大为震怒。
萧开胤不急不徐地看向白月华,步步逼近:“孩子是不是本王的,你心里没数?入慈和庵的第二晚,庵堂外西北角的小木屋,丑时三刻……”
白月华惊恐地直往后退,每多听一句,心跳便漏一拍。
脖子仿佛被一只无形巨蟒缠住,她难以呼吸。
白父看到白月华的异样,再想起瑞王的话,开始惶惶不安。
白月华一直退到柱子边缘,后背撞上去,再无退路才停下。
她恍然想起那一晚。
莫名其妙被送进慈和庵,她恨极了瑞王!
她自甘做妾是想凭借她的出众和端庄在瑞王府挣得一席之地,日后再对侧妃之位徐徐图之,借助瑞王的权势帮助白家重焕昔日辉煌。
她自认容貌没比江青姚差几分,家世再不济也胜过商户。
可是她的端庄她的主母之姿,瑞王竟然视而不见!入府那么久都不曾碰她一根手指头!每每和母亲家书往来,她都没脸提及闺房之事。
她真的不甘心!
她到底差在了哪儿?
方妩和虞柔趁他受伤之际行诱引之事,她不屑去做,可凭什么她也被牵累得送去慈和庵?那是什么地方?据她所知,被幽禁在那里的多是和奸不贞之妇!
她一想到家父在家中怒骂她的情形,便觉得此生无望!
所以当那个人以拯救之姿出现在她面前时,素来循规蹈矩的她生出叛逆之心,孤注一掷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他说他能助她离开慈和庵,他做到了……
康武帝慧眼如炬,见瑞王如此淡定,白月华如此慌张,不禁大动肝火,猛地拍了下案几。
“哐当”一声,上门的茶盏震响。
前厅所有人都吓得跪地,唯独萧开胤气定神闲地掏出方妩的证词递到康武帝眼前。
康武帝随意一刮,青筋暴起。
白月华肚子揣的,竟然是老二的种?
他凌厉地看向萧开胤,后者不畏不惧,淡然迎视:“父皇可要叫二哥来当面对峙?”
康武帝脸色铁青!
如此皇家丑闻,老四竟然当众说出来!
前厅的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白月华,白月华痛苦地捂着小腹,只感觉有一股暖流涌出身体,可她根本无暇去管。
康武帝一改之前的关怀,再看白月华如看一条死物:“你可真是白家养出的好女儿!”
“不、不可能……”白母不敢相信,刚出声就被白父捂住嘴巴。
白父脸上火辣辣的,之前指责瑞王底气多足,眼下就有多难堪。
汩汩杀意从康武帝眼中泻出,他凉薄地瞥了曹田富一眼:“赐白绫。”
白母哭声一滞,瘫软在地。
白父恨恨地瞪着白月华,他不敢想象白氏一族日后的命运,眼看曹田富慌忙差人准备白绫,眼一闭心一横,跪到康武帝跟前:“陛下,微臣罪该万死,竟生出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儿!微臣请旨,亲手送她一程!”
为了白氏一族,他必须如此!
康武帝对此视而不见,摆摆手屏退所有人,只单独和瑞王一起留在偌大的前厅。
他坐着,心头震怒,面上不显。
瑞王站着,目露轻蔑。
明明他更尊贵,此时此刻他竟然从瑞王身上看到一股凌驾于他之上的高高在上感。
康武帝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今日这些人的命,都断送在你手里。”
萧开胤明白他的意思,为了所谓的皇家颜面,今日知道白月华死因的人都得死。康武帝在责怪他不私下解决,非要当众戳穿。
萧开胤心下讥讽,越是在意的,便越是缺乏的,只怕这老东西的皇位,当年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他暴戾恣睢的一面,显然是遗传了这个老东西。
他嗤笑道:“当初瑞王府遇刺那么大的事,父皇竟然不了了之,连个公道都不给儿臣主持。我原以为父皇是疼惜老七,知道那么明显的证物是幕后主使在陷害他。今日看到这些证物,我才恍然大悟。”
“你悟到了什么?”康武帝冷冷凝视。
“怪道倭奴国的使团还未来,父皇便先行将那公主指给了我,想来父皇是对我心存愧疚,以此来安抚我呢。只是父皇可知,安抚必须建立在对方的意愿之上,就因我不愿接那道旨,如今父皇可还心存半分安抚?”萧开胤鄙夷地觑着康武帝,毫无敬畏。
一炷香后,康武帝黑着脸离开了瑞王府。
白父白母是被抬出去的。
至于白姨娘,对外只道是暴毙身亡。
瑞王府知道内情的刘管家等几个人,无一人被秘密赐死。
这场对峙,以萧开胤大获全胜结尾。
闫夺回来时身上沾了点血,他面无表情地单膝下跪:“属下未完成王爷嘱托,方姨娘在回府路上遇了害……请王爷责罚。”
萧开胤心情很不错:“老二不会让她活着回瑞王府的,今日知道她会回府的没多少人,你挨个查查,揪出老二安插在瑞王府的这个眼线。”
当初在他药里下毒之人,八九不离十也是这一个,潜伏得够深。
闫夺奉命正要退下,萧开胤勾勾食指:“陈锦年是何身份?”
“嗯?”闫夺一怔,“王爷与王妃不是和离了吗?”
萧开胤白他一眼:“她今日帮了我大忙,本王是怕她被骗。那日她穿得那般花枝招展,呵……男人有什么好东西?”
闫夺听这酸溜溜的语气沉默了一瞬:“王爷自个也是男人。”
萧开胤烦躁道:“本王就是好东西了?”
闫夺汗颜,他家王爷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他正要退下,忽然想起一事:“钱程可要一起查?”
“钱程又是谁?”
“听今日前来送证物的小厮说,是昨日刚在江家住下的另一个书生。”
萧开胤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一听这名字便不是什么好东西,查!”
闫夺古怪地看他两眼。
萧开胤拿起毛笔砸过去:“她看男人的眼光不行。她今日帮了我,我还她一份人情便是。”
“王爷又将自个骂了。”闫夺放下笔,迅速溜走……
江家五房,贵客临门。
陈锦年在抚州颇有名气,是东麓书院的学子,经江源热情相邀,他又邀请了两位同窗住过来,一是钱程,另一个叫苏文和。
萧聿怀路过江家,恰看到相貌堂堂、温文尔雅的苏文和。
他心头一紧,叫停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