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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太阳光很强,纪清越坐在草庐里,把这几天听到的信息做一个整合,顺便规划接下来要做的事。

外面的世界正处于国号为“黎”的封建王朝统治中,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朝代,不知道是不是与他所知的某个朝代相似,这关系到他是否可以参考借鉴。

而他被困在一幅画里,李四郎说过这幅画叫做《松林草庐图》。

顾名思义,当外边的人欣赏画作时,会看到一座简陋的草庐和层层叠叠的松树。

草庐两边大小不一的空地上稀稀疏疏地长着几棵松树与不知名的绿叶树。画面的右下方,一条溪水从远到近由细变粗,蜿蜒而来,穿石而过,水中布满石头,仿佛能感受到溅起的水花正哗哗作响。

最后溪水填满低洼的地方,又从洼地流向远处。

溪水之上是一条木板桥。

从赏画人的角度来看,距离最近、被放的最大的东西正是溪水上的那条木板桥,木板桥连接溪水两岸,桥的这边是草庐,那边便是赏画人的世界。

草庐后是一片松林,再往后是一座座高耸入云的远山,山上长满植物,从山谷里探出来的树木一片绿,依稀看见一条山涧从两山之间的缝隙中飞流直下,飞溅起来的水花竟然能将那条山缝遮挡,蒸腾起的云雾弥漫山间,当得起诗仙的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幅《松林草庐图》的主人是一户李姓人家,这家人四代同堂,分过家,祖宅在村中心,如今十几口人住在一起。

正值少年的是第三代的六个兄弟姊妹,大哥大姐已经娶妻或嫁人,前几日李二郎刚满十六岁,大人领着他去官府登记入账,国家会分配一百亩地给李二郎,未来一个月,这家人都要忙着开荒了。

听说,李家三郎的文化水平最高,前不久学校放秋假才回到家,三郎之后是小妹,也上过学,然后最小的就是李家四郎,即将上学开始启蒙,因为前两天救济他两张饼,被小孩他爹打得现在都没能下床。

从李家启蒙普及程度来看,大黎王朝十分重视教育,积极让孩童开蒙,连女子也能去上学,这就说明,大黎王朝对女子的包容度与社会开放度都比较高。

纪清越继续推测,李家所处的地理位置应该在北方,并且离边境线不远,战争还未完全停止,可能会受到外敌侵扰。

这里气候干旱,土地广袤,地广人稀,一个人可轻易分到一百亩地,人丁兴旺的一家人田地加起来达到几百上千亩的现象并不稀奇。

这家人要是活在现代,妥妥的地主。

纪清越还了解到,这里的主要农作物是“粟米”,也叫小米,人们向官府纳税交的就是这种作物。受气候和其他各种因素的影响,这里的人习惯吃面饼之类比较耐储存的东西。

手机没关机时,他就注意到除了年份对不上,月份与时辰与他穿进来之前一样,都是10月。不对,10月说的是新历,旧朝代用的是农历,现在是9月。

与香料相比,这里的粮价一直不高,所以卖粮很难致富,以至于农人的日子过得紧巴,否则四郎就不会被打的这么惨了……吧。

纪清越整理完听来的信息,发了一会呆后,开始规划未来。

李四郎救济的两张胡饼,有两张脸那么大一指半那么厚,掂量估计一张饼能有一两斤重,这两天吃了半张,剩下的再节省点,坚持十天不是问题。

最最重要的,他偶然间发现画里的土地有一个金手指——加快植物生长速度,具体加多少倍还不清楚,有待后续实验证实。

思来想去,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种田。

华夏族人刻在基因里的生存技能。

大目标定下来,接下来就是无数个小目标,先挣他个一个……呃……首先要开垦土地,然后想办法得到一些种子,最后实现自强不息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总目标。

如果万一也许有可能能找到出去的办法呢?

收获之后,还需要存放粮食的地方,另外,他很想念家乡美食,所以还要一间厨房,还有一张床和柔软的被子……

想着想着,忽然纪清越猛地醒悟,一直以来都忘记了的一件事。

在这里他会渴会饿,怎么就没有上厕所的欲望呢?难道因为是画中仙境,不允许一点点污秽物玷污这里吗?

不用修厕所。

很快纪清越又想到别的地方去:如果枣芽可以顺利长大,要移到什么地方去种呢?不能放在草庐附近,万一枣树长大,那几兄弟又该看出端倪了。

纪清越之前就巡查过周围,除了草庐前的空地,草庐左右两侧还有一些不规整的空地,只要清理掉占地的松树,左侧的空地可以开发成菜地,右侧空地大一些,可以用来盖房子。

之所以选择在右边的空地盖房,还有别的原因,以后再细说。

纪清越之前在洼地边割野草,那里满满一大片都是野草,将来若是得到什么水生植物的种子,可以种在这片洼地里。

再远的地方都是松树林,也不知能种什么。

纪清越在脑海里一点点规划和布局,为种田做准备。没有与李家人交心之前,就不能开垦草庐前的空地,万一某天几兄弟看到画上多了一块菜地,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看向草庐后的小空地,那里刚好被草庐遮挡,可以开垦成第一块试用田,枣子也移到后面,跟一堆乱七八糟的树凑一起,应该不容易被察觉。

说动手就动手,纪清越来到草庐后,这里距离山脚七八百米,树木越往山脚就越密集,地上铺满干枯的松针和折断的树枝。

他把落在地上的枯枝捡起来,粗的做一堆,细的一堆,整齐地码在草庐后的一角。

只是做完这点活,纪清越就已经喘着粗气直不起腰了,他看着地上厚厚一层松针和落叶,都干透了,是引火的好材料!

引火?

纪清越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天,他一直忘了取火。

现在的天气并不冷,他不需要取暖,这里没有野兽,他也不用点火震慑,何况前两天还有手机电脑,最主要的是,他之前一下子没能转换身份,接受现实,如今已经决定入乡随俗在这里生存,那么火种必定不可缺少。

以后生产了作物,他还需要火来烹饪。

纪清越清理完地上的树枝,紧接着,他拿起一根分叉的树棍,当做耙地的工具把地上的枯叶松针扫成一堆,集中放一个地方攒起来。这些东西不仅是取火材料,放进地里跟泥土拌一拌,还能增加土地肥力。

等清理出一块大约七八平大的空地后,纪清越在与树林接壤的空地上定了几个点,打算把枣芽移植过来。

然后他又找一根胳膊粗的棍子,去到溪边用石头打磨,打算把棍子一端稍微磨得尖一些,当锹子用。

纪清越用力将磨尖的木棍一点点插进地里,压着棍子翻起泥土,一点一点松土。

等到结束时,他又一次意外地发现,居然已经傍晚了。

活虽不多,但做起来却十分消磨时间。

此时,李家人都已归家,正热热闹闹地吃晚饭,李四郎踉踉跄跄地走出来,跟大家一起吃饭。连续上了两天药,李四郎屁股上的伤已经好很多了。

饭桌上,李阿爹面色严肃地嘱咐小儿子:“明日一早官差下来收粮,你乖乖在家养伤,帮忙照看团郎。”

李四郎乖巧应答:“是,阿爹。”

“官府已经好几年未从村子收回空地了,此次分地大抵都是偏远的露田,我们要赶在土地冰冻前把地犁过一遍种上东西才行。”李阿爹希望分到的地能肥一些,距离近一些,但现实很残酷。

“我与嫂嫂给你们送饭食和水!”李四郎就着汤吃饼,边吃边说。

看着小儿子吭哧吭哧啃饼子,一副天真的样子,李阿爹有些后悔:“到底打重了些。”

李徐氏徐晴经过以前的事,一直深居简出,不愿出门,平日里只是围着家里转,如今家里人手实在不够,她不可能推脱:“阿爹,若不我与你们一起,带够几天的饭食,不必每日来回,忙活起来也省时。”

李大郎拉着妻子:“不可,团郎不能睡外面,家里的粮食也不能没人看管。阿爹,我们倒不必每日吃热汤饭食,晚上还是让二郎锦娘回来,清晨带上一天的粮食过来,白日晴娘留在家中。”

这个提议得到所有人赞同,家里的粮食确实不能没有人守着,而且晚上只留下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确实太危险,既然要回家,李锦娘也一起吧,地里不缺她一个小姑娘的那一个时辰。

“好,今夜把干粮做出来备好!”

往常吃完饭,他们就回房洗漱去了,现在则忙活起来,几个女人就这油灯的微光,在厨房里烙饼。

这一忙就忙到了大半夜,四个女人足足烙了近百斤饼!

李家四代人,最年长的李阿翁不过五十五,李阿爹和他的三个大小子,别说大郎和二郎两个习惯做农活的小子,就连念书的三郎,饭量也多呈不让,三个都是能吃的。女人比男人吃的少,但劳累一天,饿起来也能塞下一个大饼子。

个个都这么能吃,家里的米缸刚装满没半个月就空了,又得去村里碾米磨面。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三兄弟跟着阿翁阿爹到正房后的粮仓搬出明日要纳的粮,整整齐齐码在木板车上,等明日一早就推着去规定的地方纳粮。

县衙定下好几个收粮的地方,每个纳粮的地方通常定在几个村落之间,村正和里正早已敲锣通知每户人家,届时官差拿着记录簿在那里等候,连着三五天,超过规定时候还未纳粮的人家,等着他们的就是牢狱生活。

李阿翁盯着板车上的一袋袋粮食,确认数量无误后,再一次叮嘱三个孙子:“明日人多,你们三个不要离开板车,我与你们阿翁去登记,过称时你们将车推来即可。”

兄弟三人答应道:“是。”

大黎律法规定,年满16岁的男子和女子,须按人头缴纳粮税,每人两石粟米。

一到纳粮的日子,路上到处都是运粮食的人,人口简单的,独自一人挑两袋粮食就行,人口复杂的家庭,十几石几十石的拉过来都正常,到时乌泱泱的一拨人,加上笨重的板车,本就不宽的土路就更容易堵塞,若有人离开粮食再回来,很可能会出现意外。

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有人大意离开自家的粮食,回来时发现粮袋被人划开一个口子,粟米洒落一地,光是捡起来装袋就耗费许久,加之停在路上堵塞交通,拖延后面的人去纳粮,场面一团糟。

李二郎回房前再提醒一遍:“阿爹,脚钱备好了吗?”

“备好了备好了!”

夜深了,大家都沉沉睡下进入梦乡,可纪清越还清醒着,此时他正与木头较劲。

又一次失败了,纪清越在黑夜中哀叹:平时看贝爷就是这么取火啊?他现在用的是干枯的木头,还是松木,最好的引火材料,怎么就点不着火呢?

白天的时候他废了好大劲把细木棍磨尖,现在钻得都木棍尖都秃了,手也酸了,也没见半点火星。

纪清越不得不放弃,摸着黑洗洗睡觉,明天再接着钻木取火。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李家人与往常一样,起得很早,院子里哐当哐当一阵响后,接着就是他们一个催一个出门的声音。

出门前,李阿娘再次叮嘱小儿子:“四郎,你在家要乖乖的!”

“知道了!阿娘!”

一番骚动过后,院子重新归于安静,纪清越心想终于可以睡个回笼觉了。

不过来人没给机会,书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后响起李四郎稚嫩的童音,他压低声音,贴在画上:“仙人?你还在吗仙人?”

纪清越有些惊喜,他以为李四郎中午才过来,没想到这么大胆,家里人刚出门就来了。

他连忙出声回答:“我在,四郎,你的伤怎么样了?”

“兄长们给我上了几天药,已经好利索了,仙人,如今我走路不疼了!”

纪清越很内疚:“真是对不住,害你被惩罚,眼下我无以为报,听说你已背好‘上大人’全篇,我便与你讲完可好?”

李四郎很兴奋,一点也不觉得是仙人的错:“多谢仙人!”

“四郎!四郎!吃早食了!你在哪!”书房外的院子里一个女子在呼唤。

“仙人,嫂嫂唤我吃早食,晚一些我再来寻你。”随后李四郎转身回应:“嫂嫂,我在书房!”

说完李四郎抱着屁股快步挪出去。

“你伤还未好,怎又去书房了?”徐晴嗔道。

李四郎撒娇地抱着徐晴,矮胖的身子还没大嫂的腿长:“嫂嫂,我们去吃饭吧,团郎定也饿了。”

徐晴对小孩的撒娇没办法,点点小叔子的额头:“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