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垂眸,看着悬浮在掌心之上的心脏,本能地感到一丝敬畏。
——这颗心脏,果真是打开秘境最关键的钥匙。
云昭问:“你能控制它吗?”
温慕摇了摇头,“不能,它现在就像是已被契约的神器,除非强行破开表面的禁锢术法,否则根本控制不了。”
说到这,温慕笑得有点憨,“你知道的,我不擅长复杂的术法。”
他能看到复杂的符文如一根根警戒线交错缠绕,将那颗心密封在其中。
这是神力形成的契约。
相当于奥数题里最难的那一道,要用复杂的公式来处理,光是计算过程都能写一大张纸,根本不是他一个学渣能想明白,解得开的。
“我懂。”
云昭也就是随口一问。
温慕会的法术都跟他演示过,除了刻在脑子里孔雀一族的传承术法,会得确实不多。
稍微难点的攻击法术,只能使出原本的五六分力。
为此,他还专门写了个法术学习手册,帮温慕去熟悉一些常用法术。
只是温慕性子懒怠,还没练到两个时辰,就不愿意继续,不是腰疼就是手痛,浑身都不舒服。
云昭也不能逼他继续练,很多时候,都是哭笑不得地被温慕勾着肩膀,一起到鬼谷外面闲逛。
天琅的心,没办法放进温慕的空间。
温慕取了个平日他用来喝水的粉紫色瓷碗,把心放了进去。
云昭拿着瓷碗,跟温慕一起往回飞。
“话说,赫连珈琉跑哪了?不会知道我要来,故意躲起来吧?”温慕突然道。
云昭道:“她很机灵,也很有心机。藏到暗处观察,比直接露面,挨你一顿打骂,更容易隐藏身份。”
温慕感慨道:“确实啊,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是你师弟的人。”
一个森灵族如花似玉的美人,认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少年为主,还忠心耿耿进了秘境,连生死都置之不顾。
谁听到都会觉得诧异。
“你这三个师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一天到晚,真是闲的。”
温慕撇了下嘴,盯着云昭干净利落的侧颜,轻声道:“情情爱爱,哪有吃喝玩乐有意思,对吧?”
云昭转过脸,对上温慕的目光,扬起唇角,“我亦如是想。”
温慕呆愣地看着云昭的笑脸。
那如玉的脸上绽放笑颜,浓墨似的眸子在月光下熠熠发光,笑意清浅生动而惹得他不由……心跳变缓。
昭昭在他面前笑,也不是一次两次。
不过之前都是顶着半张丑脸。
现在面对面,还真是让人怦然心动啊。
温慕的喉结轻轻滚了下,不自觉地避开云昭的目光。
地面上,萧融融忍不住对空中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下来,别在那眉来眼去的。
温慕带着云昭往下飞,发现院子多了两张陌生面孔。
“怎么多了两个陌生面孔?他们谁啊?”
云昭定睛一看,院落里除了在渊,还跪着个头发发黄的少年。
——石头。
之前得知村里人用天琅的血肉治伤,石头不愿相信,发疯般地跑走,现在却又找来了。
“站在萧融融旁边的是我与你说过的伞灵在渊,另一个是村里的孩子,叫石头。”
“石头,这名字起的可真随便。”
云昭一落到地面,还没来及开口,萧融融就激动地看着他手里的瓷碗,“这就是天琅缺失的心啊!有了它,我们就能出去了!”
跪在地面上的石头,闻声也抬起脸,看向那颗心。
“一切都是真的。”
石头浑身颤抖,想哭却流不出泪,只觉得心如死灰。
云昭看向石头。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脸上落着青紫的掌印,眼睛都哭得红肿,眼下都泛着一圈黑,显然挨了打,又一天一夜没有睡。
石头手里攥着一本皱巴巴的薄本,像是呈上罪证一样,他颤抖着嘴唇,将它举到云昭眼前。
“我们对天琅做过什么,都记在……上面。”
云昭将瓷碗递给温慕拿着,接过那本泛黄发旧的笔记。
“我也瞧瞧。”温慕探过脑袋,跟萧融融一起好奇地看笔记内容。
这本笔记的主人,写字时手一直在抖,文字歪歪扭扭。
大概内容是——
天琅来到村子的第十年。
天降大雪,连下十余日,一直不停。
村里能吃的东西都被分食干净,他们饥寒交迫,只得聚在山洞里绝望地等死。
年迈的老人最先死去,接着是体弱的妇人……
只有一个年幼的男孩不受影响,依旧在村子里跑来跑去,还会来找孩子们陪他玩。
那个男孩就是天琅。
山洞里有两个胆大的男人,在男孩过来的时候,用棍子用力敲晕了他。
人饿的时候,什么都想吃,什么也都敢吃。
文字记录到这里便写不下去,开始变成图。
囚笼里关着年幼的男孩,一群饥肠辘辘、脸颊瘦削的人跪在囚笼面前,似在祈求神明。
笼子被打开。
年幼的神明迷惘地爬出来,却被众人围住,有的用利器划破他的身体,拿碗等血,有的张嘴就去咬……
年幼的男孩害怕地后退,想要逃离,却被体型高大的男人拿柴刀直接砍掉了头。
头身分离。
头颅滚到地上,被人踢到一旁。
有人兴奋地在喊:“快、快!他死不了!”
男孩的躯体成为众人的食粮,直到四肢被割去血肉,只余下森森白骨,再也流不出一滴血。
众人才如梦初醒,停下进食。
笔记的主人,将其称为第一次的“圣餐”。
亦是,圣子对他们最初的赐福。
喝血食肉的村人活了下来,有力气到山谷外寻找食物。
可在极寒的大雪里,根本寻找不到足够的食物,饥饿依旧持续着。
被砍断的头颅重新被接到了男孩的身体上,被吃掉的血肉开始缓慢地生长,没过几日,男孩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男孩害怕村人,却被困在铁笼里,无法逃脱。
在漫长的雪季结束前,与之前一样的圣餐持续着。
高大的男人成了村长,他高举着铃铛。
铃铛声响,饥饿的村人便聚集到男孩的身前。
为了不让男孩反抗,怕他逃走,每一次都会有人砍下男孩的头颅。头颅不再被踢到一旁,而是搁置在木桌上。
村里人感谢地跪拜,开始将男孩称为“圣子”。
因为圣子的存在,村子里的百余人熬过了恶劣的饥荒季。
从那以后,天琅便不再开口言语,也不会流泪,习惯在铃铛响起时,蜷缩着身体,闭上眼眸睡去。
笔记记录到这里,就草草结束。
至于天琅什么时候被挖了心,这个笔记里并没有记录。
手记的最后一页,笔记的主人用鲜血写了一段话:
——我们本该死在那个雪季,托圣子的福,行尸走肉活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