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芊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家餐厅的。
她恍恍惚惚,一抬头,发现自己回到了科苏兰小岛别墅前。
这居住六年的地方,已经产生了家的情感。
陆芊芊换掉鞋子,一步一步走向回卧室的路。
虽是行走,每一步却是那样虚浮,软绵绵的,像踩在云端。
大量难以让人接受的信息挤入,压得喘不过气。
她的手靠着墙根,忽然双腿发软,跌坐在门前。
“芊芊,怎么了?”徐文川赶来,神色慌张地问。
对方双目无神,似乎听不到他的话。
无奈之下,他弯腰,轻轻将人抱到床上。
“芊芊,身体不舒服吗,还是今天发生什么了?”看着躺在床上犹如抽空灵魂的人,徐文川满眼关怀,声音更是无比轻柔。
“我...”陆芊芊嘴唇一张一翕,轻声回复:“没事。”
“你先出去吧。”
闻言,徐文川心底叹口气,只好关上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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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关门声响起,寂静的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渐渐的,傅司洵痛楚的话再度浮现在脑海。
“我,我不知道他那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被折磨得如同行尸走肉,连话都说不出...”
陆芊芊安静地平躺在床榻之上,眼睛空泛地盯着天花板。
曾经忽略的细枝末节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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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重逢,陆芊芊小声埋怨宋聿为什么要丢下自己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就退学。
宋聿低头,捧着她的脸深吻,“对不起宝宝,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他亲她、哄她,恳求得到她的原谅。
并满怀歉意地表示自己是在斯克大学读书。
可他明明以那样的方式失去母亲,还经历了无比痛苦的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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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在厄尔福斯州,宋聿淋着雨,浑身湿透走进民宿,从未如此狼狈。
他明明得知了残酷的真相,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罪魁祸首。
却只是趴在她肩头,委屈地紧紧拥住她。
哑声道:“宝宝...别说话,让我抱会儿。”
*......*
宋聿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忍耐力极强的人。
这一点陆芊芊早在她出逃被抓回的日子就发现了。
面对出逃反抗的自己,占有欲极强的他分明很生气,却总是在事件没有恶化前极力保持温柔一面。
不过这些在当时的陆芊芊眼里,全是引诱她再入情网的虚伪戏码。
可为什么经历丧母之痛、惨无人道虐待的他。
还是能做到时时刻刻注意她的情感变化,却从未和她分享过自己的往事?
“为什么?”
陆芊芊鼻尖酸涩,窒息的心痛感裹挟而来。
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流下,浸湿枕头。
“为什么啊宋聿...”
为什么他能佯装得如此淡定,在她面前始终保持笑颜?
为什么当时的自己不追问几句,多给他一些关怀?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逃离宋聿的代价实在太大,陆芊芊无法忽视那些惨痛的回忆和她身心的伤害,也做不到抛弃现在得之不易的一切,再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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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芊芊不知道。
无论她问多少遍,宋聿都不会变。
他会在她面前忍耐自己的痛苦。
即便在外面受了再大的伤害,即便曾经烙下无法抹去的疤痕。
他都会在回到庄园、见到陆芊芊的那一刻默默遮盖住伤疤,收起情绪。
不愿让她担心,不愿让她有半点儿伤害,更不愿让她受委屈、为烦心事困扰。
好似严寒的冬天,哪怕冻死在冰天雪地中,他都会选择一声不吭的吞忍,不愿让陆芊芊踏出一步,感受冷风的短暂刺激。
旁人不会理解,傅司洵不会理解,甚至多年后的陆芊芊也无法理解。
可这就是疯子的舍不得。
这就是宋聿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