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傅司洵回到华国是一周后的事了。
他开车来到庄园,推开主卧的门。
房里的陈设依旧没有动过,六年来亦是如此。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神情淡漠,皮肤是病态的白皙。
空气中缭绕的烟雾熏得眼睛刺痛。
听到动静,宋聿缓缓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并未说话。
傅司洵也不以为然,他坐到对面,问道:
“清汇那边,你真不打算再回去了吗?”
“嗯。”宋聿淡淡应了一声。
听到这个回答,傅司洵心底叹了口气。
他还是想不通,曾经的宋聿付出过多少心血,最终才使得清汇日益壮大。而现在却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把总裁位置拱手相让给那些老股东。
“清汇现在的市场价值一天天下滑,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企业挤下去。没了你,那些老家伙屁也不是!”
傅司洵抓了抓头发,不甘心地问:“你难道忍心让自己的心血全都白费吗?!”
“它不是。”
清冷的男声打断傅司洵的话。
正当他感到疑惑时,却看到对方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静静望向他。
宋聿面色平淡,启唇否认:“它不是我的心血。”
陆芊芊才是。
宋聿本就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包括自己花费无数精力亲自扶持的庞大企业。
他之所以拼命工作,只不过是为了保证自己拥有足够多的钱。
能够养她。
可她的消失让他做的一切变得如同浮云般,毫无意义。
*……*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开始下起了雪。
透明玻璃窗外雪花飞舞着,杂乱无序,却让裸露的大地渐渐覆上一层银装。
傅司洵了解过陆芊芊居住的地方。
四季温暖,阳光明媚。不会像华国的冬天一般,临近春天还在下雪。
可他不知道,在几年前,那里下过一场罕见的大雪,几乎快把整个小岛给埋没。
三年前,科苏兰的雪,是陆芊芊摆脱操控的结束。
三年后,华国庄园的雪,是宋聿痛苦忏悔的开始。
“我见到她了。”
此刻,宋聿注意到了窗外的景色,他稍得蹙眉,语气还是平淡。
“什么。”
“陆芊芊。”傅司洵重复一遍,“我见到她了。”
听到那三个字,宋聿眉心一跳,仿佛平静幽深的湖面投掷小石子使其荡起涟漪,又犹如死寂多年的火山中喷涌出炽热的岩浆。
他抬眸,猛然拔高音量。
“她,她在哪里?!”
见对方没有回答,宋聿攸得站起身,揪住他的衣领,咬紧牙关逼问。
“说!她到底在哪里?!”
傅司洵没有感到意外,他反问:“你要干什么。”
“去找她?”
闻言,宋聿一怔,喉结滚了滚。
他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可没办法,他无法控制。
只要一听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就完全按捺不住。
宋聿敛眸,松开对方被揪到褶皱的衣领。
傅司洵整理了下,不经意瞥见宋聿手上的几道疤痕。
这是陆芊芊刚离开那段时间,他拿刀片划的。
顺着衣袖一直蔓延到整条精瘦白皙的手臂。
有时候,宋聿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享受着鲜血流淌,滴落在地板上的诡异快感。
似乎这样做能遗忘掉心中堵到发慌的感觉。
可经不住时间的磨炼,无论划多少刀,流再多的血,没用,都没用。
他还是想她。
想到发疯。
-
“她快要结婚了。”
宋聿望着傅司洵,似乎没处理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却还是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陆芊芊是他的。
永远都是他的。
怎么可能会和别人结婚,她怎么敢和别人结婚?!
“怎么不可能?”傅司洵扯了扯领带,“都过去六年了,谁还能像你一样能什么都不变。六年有多久你不知道吗?”
六年...
宋聿怎么可能不知道六年有多久。
两千多个日夜,每分每秒都在期盼着她能回来。
“是那个姓徐的?”宋聿眯了眯眼眸,即使再颓废,也抵挡不住涌动的压迫危险之意。
“对。”
傅司洵知道宋聿此刻肯定很想把徐文川碎尸万段,他拿起桌上的烈酒一口下肚,壮了壮胆。
“我他妈还要怎么做?你放弃总裁位置,在这里浑浑噩噩待了这么多年。可人家呢?她现在是RN代表人,身价不菲。那什么徐文川早就开始重新创业,混得风声水起。”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曾经把她害成什么样子吗?她现在日子过得滋润安详,我还舔着脸去求她回来,我都觉得自己他妈的是个混蛋!”
想说的话痛痛快快一股脑儿说完,傅司洵酒劲去了才反应过来,稍得抬眸看向对方的神色变化。
宋聿眼眸漆黑,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不出什么情绪。
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般,斟酌傅司洵的话。
似乎点醒了他。
是啊,他曾经把她害成什么样子了。
他亏欠陆芊芊这么多,两人差距越来越大。
不仅多年未见一面,而且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只手遮天的总裁,更给不了她好的生活。
多可笑,曾经的宋聿最瞧不起的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如今却一五一十地全部反噬到他身上来。
“她...”宋聿攥了攥拳头,压下心底的起伏。
“亲口说的不想回来吗?”
声音很轻很酸涩,似乎不在乎答案的确认。
又似乎不甘心,企图有什么转机。
“嗯。”
傅司洵停顿几秒,在犹豫是否要把在餐厅两人谈话的内容告诉对方。
他若有所思,还是开口。
“陆芊芊让我转告给你。”
闻言,宋聿神色怔仲,幽暗的眼底罕见出现一丝光亮。
他等了六年,从未有过如此期待的时刻。
哪怕不是她本人,哪怕是跨越万里的传话,却足以给其带来一丝慰藉。
他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忘了,生怕错过了什么。
可传入耳中的话。
却比剔骨剜肉还要疼痛。
“她说。”
“没办法原谅。”
“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