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冥冥中可以感觉到，没搞清楚前就练虚，将来必定后悔....
第三年，章文散去灵力，一股威压从洞内卷席而出，冲破了外面与洞口齐高的白云，章文身上的气势久而不散，他从盘膝中站起来，看向洞口外那白云，目中带着思索，“仙与凡....”
打坐三年，此刻，他又有些明白王清雪说的仙与凡是什么意思了，他的修为已经不知不觉间到了化神后期，他没有主动去提升，而是自身随着明悟而提升的修为。
“还不够....”
趴在地上的白璃轻轻的嘶鸣一声，看向章文的眼里有疑惑，她不知道章文在说什么，什么仙与凡，什么不够，她不懂。想罢她趴下去，继续吸收灵力，那些灵石和灵力化作两道白气顺着她的口鼻而入，看起来有些滑稽。
在她旁边有一地灵石粉末，那是三年来她一直修炼所用的灵石。
“又吃了不少....”章文笑笑，他打算下山了，挥手间把白璃收回玲珑锁，章文走出洞府，神识瞬间把整个越国卷席而过，顿时神识之内所有的凡人和修士在做什么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和妻女一起赏花的李天纵一愣，心有所感的他转头看向门口，他刚才好像察觉到章文的气息，
“相公，怎么了？”杨玉抓着一个酒葫芦，见李天纵忽然转头，有些一惊一乍的，实在是奇怪。
李天纵摇摇头，“没什么，看来是错觉。”
京都的河边，有一穿着华贵的千金小姐，她双十年华，身后跟着一个丫鬟，她们望着那木桥，不知在想什么。
最后，章文看了一眼背后待了三年的地方，章文从这山顶往山下走去。
迈下第一步的时候，他整个人气息一变，刚才一身化神后期之威，顿时散去。
第二步，他浑身衣服从青色变成白色，那白色的衣裳胸口上，缓缓的幻化出一阴阳图案，风吹过，章文看起来颇有些白衣圣仙之感，加上他本来就长得清秀，此刻哪怕没有运转法力，也是仙气飘飘。
第三步，背上小木框，章文伸手往脑袋后一摸，那肆意飞舞的长发顿时被一根白色的绸带绑了起来，整个人浑身气质一变，从头到脚的，章文看起来就活生生的一个凡人书生而已。
如果说刚才山上的章文是仙人，那么现在下了山的他，是一个凡人....
“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章文中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大笑中喝了几口。远处的山下，一个农夫抬头看来，“果然是妖孽之资....”他微微一笑，也拿过旁边的酒葫芦，隔空对着章文的方向一举，仰头喝下几大口。
章文从这青山开始，走下山下，开始游历四方，他从诞生开始本是一个无情之人，在他看来，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是为了完成目的的工具。
直到那一年，遇到了萧含玉，他有了妹妹。
几年后遇到章嘉颖，他有了姐姐。
再到后来，他得知自己有母亲，他的世界，不再孤单。
他学会了，同等对待自己身边的人，他不再无情。
这颗星球，名为朱雀星，海水占据的范围不多，陆地上有不少名山苍峰，朱雀星的灵气虽然不是很浓郁，但是比起蓝星，实在是好了太多太多。
在这陆地的一处处名山之上，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总是能看到一个白衣之人的身影，他背着一个小木筐，里面放着不少木雕，腰间挂永远也喝不完的酒葫芦。
他不用法力工具，徒手攀爬山峰，站在顶端遥望那天地间的风景，看过去云雾下真是一览众山小。
他还看天地之间，那大自然的变化，看那云层交错的一幕幕。这大地，在章文的目光中，好像被缩小了无数倍，使得一眼，好似就能看到尽头一般。
在那山顶巅峰之上，那巨大的风层呼啸，吹过章文如同青松一般的身体，章文眼中金色的灼热越来越多，但是他却不知，他仍然再看，这天地，这山峰，这云层，他的心，好似获得了一种奇特的力量，好似质变，好像在升华！
章文凭借着自己的毅力，不用任何法术，不用任何肉体之力，他忘记了什么是修道，他忘记了怎么运转灵力，他忘记了自己的寿命。
他如果口渴了，就蹲在那地下，用已经粗糙的双手捧起那清凉的泉水喝，饿了，就以这山野里的果兽饱腹，走累了，就原地而坐，困了，就在躺在大地上，以天为被。
一年一年，十五年的光阴就在章文以一个凡人之躯度过，他越过了这星球上的一座座山峰，跨过了一个个大海而过，他忘记了时间已经过了多久，章文的心境里，就认为自己是一个凡人，十五年来，他一丝法力一丝神识都没有用过，他的头发越来越长，他的胡子越来越多，他的眼睛越来越沧桑。
他明悟了修道也达不到的地方，那是心灵的宽阔，是的，他忘记了一切，他徘徊在天地之间，感受着这山，这水，这天，这地，同样的，这一切，好像都能感受到章文的存在，在他身体外相随着他。
章文独自一人走了十五年，他却没有任何的孤独，有的，是心灵的提升，灵魂的升华！
不管是多么险恶的山峰，都无法阻止章文的脚步，不管多高大的巨山，都被章文踩在脚下，一步一步的迈过。
他以一个凡人的身份，从山中，体会了人生，从迈越中，凝固的心性，在那一次次的遥望天地，感受到那股浩荡，但那浩荡，却无法让章文屈服，无法让章文止步，他凭借一次次的攀爬，去靠近，去抵抗！
他感受到了界限，是这天，给凡人设下的关卡，因为凡人之躯，绝不可能爬上山，渡过无边的河流大海。
可章文不服，你不让我上这比云还高的山，我偏要上徒手而上！
你不让我渡过这河，我偏要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过去！
我想去做的，你不准，但我章文偏要去做！
若一定要顺你的意，才能修道，那我便不修道！
若我修道，能逆你之意，我一定要去逆到底！
章文目光坚定，一年又一年，慢慢的，他终于征服了这星球上所有的山！
站在山巅之上，章文遥望对面一个名为朱雀宗的门派，那里有无数凡人梦寐以求的仙人，但章文只看了一眼，便下了山，天上的初阳照在他的后背上，好似沐浴在红色大火里的新生者！
震惊了对面无数修道之人，其中一个问鼎巅峰的老者更是神色一震，指着章文不可思议道：“朱雀之影，浴火重生，真虚已破，逆天之人！”
老者一挥袖袍，身影消散，站在章文刚才站的地方，他闭上眼睛，神情好似顿悟。
三天三夜后，老者忽然睁开的双目，里面爆出了无限精光，“他是逆修！”
然而章文早已离开此地，在一处处河川之地，章文的身影也是时而出现，同样是白衣背着木筐，腰间挂着酒葫芦。
他望着磅礴的川河，耳边尽是水流动的咆哮声，好似一个不甘之人，在对着天大吼，在挣扎，他，要逆天而行！
章文的双目里，金光流动，倒映出了那逆之意，他悟了。
他徒手造了一叶孤舟，坐上去，进入了这激涌的川河，在这怒浪里，与它一同前进，不断的挑战着天的意志。
从川河一路下去，经过了大半个朱雀星，到尽头，便是朱雀星上广阔的大海，入了大海之后，章文的视线更加旷阔，海面平到齐天，一眼看不到尽头。
一艘海船乘风破浪，在海风吹袭中，不断的摇摆，章文眼中的世界，更加的变大。
他靠着这片木舟，在这海上渡过了一座座岛屿，一波波海浪中，他看到了天雷轰击海面，好似天发了大怒，在波浪上带起了阵阵电光，眨眼间，那白色的电光游走了大半个海面。
章文更是看到了一个堪比山峰还大的巨鲸，其尾巴一翻之力，带起的海浪比山还高，那海底一瞬间都无了水，看到了地面！
章文还看到了在海上倒映出的仙人论道之影，那是海市蜃楼，阳光一照，那虚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大海的广阔，远远的超过了陆地，章文黑白分明的眼，更加的明亮，里面转动的金芒越来越多，他感觉这大海的包容，就好像母亲的胸怀，一样的波澜壮阔，一样的伟岸。
融合这大海得无限，融合了丛山峻岭的凌厉，融合了河川的波涛与绵延，感受到了天地的浩荡，还有那不屈之意，章文整个人，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锐变。
他的修为没有提升一丝，但是他的心境，早已超过了练虚。他的肉体没有变得更强，但是他的身体，他的目光，却是可以容纳整个天地！
时间一晃而过，十年后，征服了大海，章文回到了越国，他的衣服在这二十五年早已经破破烂烂，每次他都是自己强行缝缝补补，和二十五年前当初离开这里的时候那个书生模样有很大的差别。
是的，他变得更像一个乞丐，他的容貌变得更老了，看起来如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
长发散乱的披在后背，胡子长到胸口，每次章文都是随意的拿利器割掉到下巴的位置，便不管他。
若算起时间，章文早已过了六七十的年纪，已经年近百岁。
他曾经年轻的脸上早已磨去了所有的锐利，双眼坚毅间，整个脸浮现的是平稳而沧桑。
看着远处那座青山，目光穿过云层，依稀间，章文看到了自己曾经在那里待了三年的洞府。可山下的农田里，却不见于深，那田地，也早已荒废，而在旁边那里那个茅草屋，经过时间的流逝，也破破烂烂，唯有在那茅屋里的桌子上，放着一壶酒，有着阵法保护而不坏，看样子才放了一两年而已。
章文沉默中走过去，只见那布满灰尘的桌面上还留有一些字：
“章兄，仙界开启，各个宗门都开始抢夺雨鼎，章兄外出游历多年，回来时想必修为早已突破练虚，可惜于深还未突破此境界，需前往七级修真国抢那入界之鼎，只为进那破碎的仙界寻一番机缘。因此无法伴章兄畅饮，以此酒赠章兄，若于深从雨之仙界回来，他日定和章兄痛饮！”
破碎的雨之仙界，多人抢夺机缘，必定凶险万分，于深这一去，几乎是九死一生。
拿起那壶酒，章文没有打开，而是将其收好，出了茅草屋。
“酒壶青山今犹在，不见当年耕田夫...”
他的资质和悟性都没有章文好，所以需要去争夺机缘提升修为，但这个想法未必是对的。
有时候，修为和资质无关，章文这些年来，就没有服用过任何丹药灵石，不也到了化神圆满。
章文打算，若是他能回来，则这壶酒，与他一起喝，若他回不来，那这酒，就随着时间消逝吧....于深和章文这一别，可能就是生死离别。
“生和死么....”
“什么是生，什么又是死？”章文思索，他想起当年杜师惠和子云两个人的生死，章文本以为生死自己早已明白，可实际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子云死了，但被炼成傀儡，所以以一种特别的形式活着。但他没有了自己的意志，他虽然活着，但却是死了。
杜师惠活着，但是她失去了最爱的人，每天活在仇恨里，她虽然活着，但她也是死了。
“那什么是生呢？”章文想不出来，他摇头叹息一声，离开此地，走向金陵，打算去看一眼那个李天纵就回去王清雪的竹林，他已经离开了快三十年了。
“轰隆~”一阵轰鸣从天上传来，章文抬头，那云层深处，略有阴暗，阵阵电光游走，时而雷鸣轰隆隆的传出，这天地之威，让章文在这山下驻足。
不多时，随着雷声渐渐变大，一片湿风吹袭，雨水缓缓的落下大地，随着那阴云弥漫，雨水渐渐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