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之后,小山子用酒漱口,又故意洒了些酒水在衣服上,瞬间“满身酒气”。
“我出去,你等着。”
说罢,小山子开门走了出去。
差不多一袋烟的工夫,小山子哈哈笑着走了回来,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赛金莲。
小毛桃心里打着鼓,脸上却依旧平静。
“桃儿姑娘好福气,姑爷要请你上门唱《盘丝洞》。你辛苦辛苦,跟姑爷走一趟。明儿一早,姑爷叫人拿车把你送回来。”赛金莲嘴唇抹蜜似的,甜呵呵地吩咐着。
小山子向小毛桃使眼色,示意小毛桃按照说好的戏本演。
小毛桃把脸往下一沉,说了声:“我不去。”
“唷!”赛金莲瞬间黑了脸,“我说桃儿姑娘呀,咱可不能有人赏脸不兜着呀。你也算是咱们这一行的老姑娘了,咱这一行的规矩你不能不懂,虽然说咱们干得行当不入流,可咱们也得照规矩办事不是。你也,听大姨我的一句劝,别使性子,传到你妈的耳朵里,你今后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我早已经不吃香了,当了那么久的‘扛刀姑娘’,我还在乎日子好不好过么?”小毛桃语带抱怨地说着。
“给脸不要脸,你可别怨我手黑!”
赛金莲两步上前,一手采住小毛桃的乌发,另一只手扬起来要打还没等打下去,就被大头少爷一声急如霹雳的“住手”给镇住了。
大头少爷晃悠着大脑袋走上前,抓住小毛桃的一只手:“还是跟我走吧,这里的人太凶,混横不讲理,留下来只能挨欺负。走吧,别愣着了。走!”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性!”小毛桃杏眼圆翻,口出轻蔑,“我是姐儿不假,可姐儿也不是什么人都伺候的,阿猫阿狗也想在姐儿打主意,也不看看自个儿有没有人样儿。”
“嘿呦喂,你个不知死的小冤家,敢对姑爷这么说话!我看是你是嫌小骚红收拾的轻,我今儿替小骚红好好教训教训你,叫你知道锅也是铁打的。”
“打!你打!我早就不惦着活了,打死了我,我正好解脱了。打呀!你倒是打呀!”
“好哇,你可气死了我,你当我不敢打你是吧。我,我,我拧死你!”
说罢,狠狠拧小毛桃的胳膊,恨不能把小毛桃的一块肉给拧下来。
小毛桃则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任由赛金莲在面前逞凶。
“行了!”大头少爷大叫一声,“今晚上你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你等着,我喊人去,绑我也要把你绑到我家!你等着,等着我的!”
大头少爷跑下楼,跑出班子,立在班子外面,大声吆喝:“人呢,都死哪儿去了,用不着你们的时候整天跟个跟屁虫似的,该用上你们了,全他妈不见人影了,都死了是吧?!”
话音未等落下,四个小子连忙跑了过来。
“还以为你们都死了呢。走!跟我进去绑个人!”
大头少爷带着四个小子上楼进屋,一把推开赛金莲,朝四个小子吩咐道:“把这人给我绑了!”
四个小子不由分说,拿绳子上前将小毛桃绑了起来。
赛金莲在一旁袖手旁观,她只当这四个小子是大头少爷的跟班儿,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赵大牛、钱二猪、孙三驴,还有周小狗。
李四羊没跟着,他这会儿在水面上等着呢。
被绑住手脚的小毛桃又被塞进了布口袋里,赵大牛有着一身牛劲,这伙人当中数他最有力气,所以扛人的差事交给了他。
“人我带走了,这个留给妈妈做茶钱。”
一条“黄鱼”塞到了赛金莲的手里,赛金莲赶紧奉承,还问要不要再派俩人跟着。
“用不着妈妈费心,有我的四大金刚就够了。明儿一早,我就把人送回来。”
“不急不急,晚点儿送回来也没事。”
“好。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说完话一扬手,让“四大金刚”先下楼。
他则由赛金莲陪着往楼下走。
哪想到刚下楼,就撞见了一个熟人。是人称曲老大的曲良。
曲良堵住了门,他不闪开,别人甭打算出去。
凶神挡道,大不吉!
小山子的心头陡然一哆嗦,这个冤家干嘛来了?
曲良两个含着杀气的眼珠子盯着小山子一伙不放。
“唷!曲良,你有事呀?”赛金莲望着曲良问。
曲良分明已经认出了大头少爷的真身,却没有当即拆穿,只是对赛金莲说:“东家让我把桃儿姑娘接回去。”
“放屁!”赛金莲立时瞪了眼珠子,“我找她借人的时候,她可是当着我的面儿跟我说,人甭管用到多会儿都行的。怎么这才过了还不到两个钟头,她就变卦了呢?曲良,你别是逗我玩儿吧?”
“毕少爷去了班子,指名道姓要桃儿姑娘伺候。”曲良面无表情地说着。他这种人属于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从不会随便跟人开玩笑,所以他的话是实话。
“毕少爷?”赛金莲没好气地质问:“那个坟头蹦出来的毕少爷,他有过姑爷有钱吗?”
小山子听了之后,心里说话:“都已经到坎上了,你就别姑爷长姑爷短了,曲良知道我是人是鬼,也就你这个老傻巴眼瞎。”
“是褚督军的小舅子,我们东家惹不起,所以让我把人接过去,顺便跟您说句抱歉,不是她不念交情,是她法力有限,享福不了‘弼马温’。”
“弼马温?”赛金莲想了想,问曲良:“瘸了一条腿的那个大麻子?”
“是他。”曲良如实回答道。
“那人我知道,他不光是腿脚有毛病,心里也有毛病,他来过我这儿两回,拿大锥子差点儿没把我这儿的姑娘给活活扎死。桃儿姑娘落到他的手里,不死也得扒层皮,小骚红可真够狠心的,这不是把自家的女儿给禽兽当口粮了么?”
曲良没说话,仍旧是面无表情,好像一根木头一样杵着不动。
小山子不知道的是,不光他一人跟曲良见过面,赵大牛他们几个同样也见过曲良。
上回劫花轿、抢菊儿的时候,曲良本来已经追上了由周小狗驱赶的马车,并且以他的手段,五小鬼绑在一块儿,也不见得能斗过他老哥儿一个。
但令五小鬼感到奇怪的是,曲良明明再有几步就能跳上车,但却突然不追了,很明显是故意放他们走。
等马车停稳当了之后,二狠子为五小鬼把闷儿破开。
曲良之所以追着追着突然不追了,那是因为认出了坐在车上呲着一口小白牙朝他笑的老朋友。
这个老朋友当然就是二狠子。曲良认出了二狠子,也就知道菊儿不会有苦头吃,所以他选择放过二狠子,同时也放过了菊儿。他并不想看着一个干净身子的姑娘让罗七爷那样的龌龊之辈给坏了清白。都是穷苦出身,曲良的人虽然冷冰冰,但心肠却是热乎乎。
但此时此刻,曲良似乎没有丝毫要放小山子一伙过去的迹象。
也许他也为难,他在红老姑的手底下吃饭,家里还有个药罐子一样的老婆,和一个等着拿钱上学的小虎子。
倘红老姑不赏他饭吃,挨饿的不光是他老哥儿一个,还有一个不能劳作的女人和那个还无法自立的孩子。
因此曲良没法放小山子一伙过去。
这时,曲良的身后出现两条汉子,他们是跟着曲良一块儿过来接人的。
见赵大牛肩上扛着个口袋,便猜出口袋里的就是他们要带走的小毛桃。
一个姑娘是绝对不能“许”两家的,此刻小毛桃的命运掌握在了两拨人的手里。
狭路相逢,唯勇者胜。只看谁能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