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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岳凌恒说了要久一点,但等到真正醒来,已是红衰翠减,金风飒飒。燕从灵折了一枝秋桂,合窗退回时素腕倏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

她侧头看去,只瞧见青年苍白艳丽的脸。

兴许是云山灵气足,调养的好,这次倒是人形。

他指节略带薄茧,沿着上面淡青脉络轻轻擦过时,酥麻仿佛顺着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燕从灵松了手,那枝桂花落在桌上,散落几片花瓣。

她被困在这一角窗前。

忽然想起,当初也是这样的秋日桂花和窗台桌案……只不过如今,她心底没再生出抵抗了。

他应该是想咬她的。

就像上次那样。

被捅一剑折一命,如果一口就能还清,那她心里倒会自在些。

这般想着,燕从灵抬起手,正要积极主动地往他面前送。下一刻,耳边却传来难掩忧虑的嗓音。

“那日你没受伤吧?”

她的手顿在那里,对上他关切的视线,一时竟说不出话。

所以……方才是在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

燕从灵并不缺别人的好。自小在云山长大,上有师父师叔师伯,下有师姐师兄,很好地填补家人这一空缺。但能一连死在自己手中两次,不论什么时间什么事,眼里心心念念只能装下一个自己的……还是第一次见。

越是深刻意识到这一点,越是觉得难以承受想要逃避。

她面对妖,产生了逃离的想法。

“没事。”

想收回手,但对方握的很紧。沉默片刻,她又问,“你怎么从陵城过来了?”

他低着眸,“你失约了。”

燕从灵这才想起被自己扔掉的信符,以及自己很久没去陵城了……

“传信符不回,人也不来,半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他越说越是咬牙,眼圈越红。

末尾声息发颤,沙哑低沉,“燕从灵,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她的薄情冷血,一次又一次。

偏生怎么也扯不开他。换作是以前,燕从灵绝对会认真委婉建议,两人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但经历这么多事后,她对他总算有了些清醒认知,赶他走比一刀杀了他困难许多。而且是在连欠两命的情况下,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面对诘问,燕从灵沉默半晌道,“要不你还是像上次那样咬我一口吧。”

她的建议很真诚,对方却很恼火。

他确实凑上来咬她了,淡淡的腥甜在温热唇齿间弥漫。少女依旧是半敛着眸,神色看起来平静的近乎冷淡。

手上带了几分强势抬起她的脸,楼弃雪俯身与她对视,气息缠绵。

“你喜欢我吗。”

他的状态有些危险,隐隐又有暴乱痕迹,沉寂许久的心魔在挣脱束缚锁链,叫嚣着要冲出来。

燕从灵一怔,“喜欢。”

回答的十分真诚,但就是太真诚了,反而显得不对劲。

腰间力道重了两分,男人眼中流露出似哭似笑的自嘲和悲色,“是对你师兄师姐的那种喜欢?”

他太了解她了。

这是一个自取其辱但又执念魔怔的问题。

燕从灵不置可否。

要放在以前,她对一只妖绝对说不出这两字。但他的所作所为,早已超过她心里所界定的妖的范畴。

深呼两口气,指望燕从灵哄他是不可能了。楼弃雪只能自我安慰好几句这已经比从前好了,把自己和心魔哄好后,又看向少女。

他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感受着专注落在身上的视线,燕从灵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把那样东西拿了出来,“这个给你吧,算是这次的补偿。”

他其实可以不用断尾的。但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条命的介入,她和七王爷的计划才能更上一层楼。

宁封离是擅于把握时机之人,当日趁乱捏着隐身符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立马着手做出改变,安排好宫里的那些人手,所以老皇帝才会那般笃定地找上吴皇后。

借吴皇后的手除掉老皇帝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弑君之后,吴皇后再怎么样实力也翻不出水花了。

低头看去,只见她白皙掌心中正握着一枚玉牌,上面还串了鲜红的绳。

“这是什么?”

想到家门口脖子带铜钱的大黄狗,楼弃雪脸色黑了下来,“燕从灵,你把我当狗养呢!”

不管他的小情绪,那双手已经向他脖子绕过来。燕从灵眼都不眨一下,“狐狸和狗有什么差别吗?”

他恼羞成怒想反驳。

但嘴张到一半,忽然想起她辨别不清兽类,狐狸和狗在她眼中大概真没差别。

当即闭了嘴,老老实实低头让她把那块玉牌系上去。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少女一说话就让人生气,“猜着应该是件宝物,反正你戴着吧。”

重要的是,她浑身上下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补偿的。师叔的酒,对他这种天赋级别的妖怪意义又不大。

本命剑又不可能赔给他。

所以能拿的出的就只有这块玉牌。

到底是她送的东西,楼弃雪也就嘴上硬两句,实则稀罕地将玉牌往领口里塞了塞。

“燕从灵。”

他忽然喊她,这种连名带姓一般都是恼火的情况下。

像现在这样认真严肃的很少见。

对上少女看过来的目光,楼弃雪紧张地攥了攥手,前一刻的肃然假象轰然倒塌,只余下乞求般的低声,“你没东西补偿我了,再有下一次就把自己赔给我好不好。”

燕从灵同意说不和离。

但他依旧没有安全感,毕竟被骗不是一次两次了。

少女没有说话,只低着眼帘,看不清眸底情绪。

秋日的风撞得窗扉发出轻响,几乎在楼弃雪以为她会像从前那样,含糊应下来安抚糊弄自己时,她终于抬起视线,“你应该知道,我要讨的是血债。”

她要是沉迷安逸,耽于情爱,就是对不起死去的族亲。

“我知道。”他点头,伸手来抱她,双手颤的厉害,“我都知道,那些人该死、他们全都该死……”

要是没有这笔血债,她怎么会被梦魇所困。他恨不起来燕从灵,只能和她一起恨她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