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洲拖着金依萍就走。
出了门,赵远洲对金依萍道,“你是不是傻?周区本来就是正局级干部,需要什么市里领导牵线?”
金依萍兀自不明白,赵远洲对着这种蠢人只能摇头,要不是因为有熟人相托,她也进不来这里。
此刻赵远洲倒是懊悔,把这种傻子弄过来坏他事了。
赵远洲拖着金依萍,直奔夏瑾娴的家。
不过夏瑾娴也不在家,反正请假了,她去了平江散心。
接了赵远洲电话,夏瑾娴道,“金主任诚心道歉,我也就算了。”
赵远洲拿着手机开着免提,逼视着金依萍。
金依萍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道,“小夏,那天事情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夏瑾娴戴着蓝牙耳机,坐在回沪的高铁上,倒是悠闲的很。
她道,“金主任,那么当年的事情,我们什么时候算一算?”
想不到夏瑾娴会得寸进尺,金依萍一噎。
但是当着赵远洲的面,金依萍只能道,“当年也是我的错。”
夏瑾娴笑了一声问,“那是要帮我平反了?”
这下金依萍说不出来了,跟赵远洲大眼瞪小眼,嘴上“但是”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
在档案局那会儿,夏瑾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懦弱了,如今她不想再如当初那样了。
她道,“金主任,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但反正我们也撕破脸了,我想当年的事情,我也需要请领导为我关心一下,赵局,你看可以吗?”
赵远洲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只是答应。
金依萍的脸色煞白,夏瑾娴却道,“当然,金主任,如果你不同意也可以,我总有办法请你同意。”
这话着实解气,金依萍张口结舌,回不上话。
夏瑾娴对赵远洲道,“赵主任,下一步何去何从,我会自己考虑,但请赵局帮个忙,人事关系调动,请帮我一把。”
挂了电话,夏瑾娴握着手机,翻到了许晏清的微信头像。
刚点进去就发现头像变了,变成了塔尔寺的照片。
她点进他的朋友圈,里面还是一片空白,这个人对着外人就是不爱说话,很多人都说他傲的可以,偏偏这人对着自己可以絮絮叨叨老半天。
以前他也时常缠着她,要给她讲期货,讲时政,有时候她在厨房手忙脚乱,偏偏他要来与她说话,她会气得直接踩他一脚。
后来才知道,那段短暂的时光多么难得。
有个人愿意在你的耳边碎碎念,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夏瑾娴看着高铁在夜里飞驰,对着反光的玻璃发呆。
的确,她是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到底要什么了,如今,想他的心情又如当年一般的迫切,岑佩凌的那番邀约就显得很让她动心了。
与此同时,叶懋琮的消息也不慢,他是在饭局上听说的,并且,他也听到了那天走廊的录音。
叶懋琮当即就给公安局网安总队打了电话,让他们及时清理这些不良舆情。
对方总队长也不敢怠慢,没半小时就全部清理完毕,并且抓到了散播的源头。
好在叶懋琮也不过是想息事宁人,自然不会要追究。
但从饭局上出来之后,他就直接给夏瑾娴打了电话。
这几天来电的人都是为了这事儿,夏瑾娴看到连叶大人都惊动了,连忙接听。
叶懋琮也直奔主题,问她之后打算怎么办。
夏瑾娴道,“先这样吧,那人也来给我登门道歉了,以观后效吧。我都上了两天班了,反正也习惯了,当年的老套路,不算什么。”
叶懋琮反问,“如果这事儿捅到韩家怎么办?许晏清的妈能放过你?你俩最后还不是要暗度陈仓?那时候你怎么去面对?”
夏瑾娴沉默半晌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叶懋琮道,“反正我建议在他离婚之前不要再跟他有交集了,这是为你好。”
夏瑾娴嗯了一声。
叶懋琮知道她不走心,还是提醒她,“小娴,我知道你是掉在许晏清这个坑里出不来了,但他也有他的不得已,虽然我在这件事上对你有私心,却也是出于理智想提醒你,他那边的斗争还没结束呢,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他这次是不是连电话都没给你打?”
夏瑾娴忍不住为许晏清小声辩驳道,“打了,用别人的电话。”
叶懋琮笑了,哼了声道,“这算是有良心?”
夏瑾娴嘟囔道,“那你想他怎么样?”
叶懋琮道,“你也知道韩韵的为人,也知道就算他离婚了,你俩要在一起也不容易,反正我知道你自己明白的,有困难就告诉我。”
夏瑾娴憋了半天,最后道,“这不是一点点看到头了吗?我知道了,都这么多年了,也不差三年五载。”
素日冷静的叶懋琮部长道,“我都服气你俩了。”
夏瑾娴咯咯直笑。
叶懋琮没好气道,“笑屁,我给你开调令,下周到我部里来上班。”
夏瑾娴连忙道,“不用了。”
叶懋琮于是问,“那么你说,换哪个区去?”
夏瑾娴纠结再三还是道,“我还是想留在区里,不然连他的面也见不到了。”
叶懋琮道,“糊涂!你怎么不考虑长远?!你自己不要发展了?”
夏瑾娴嘿嘿一笑道,“没事,我胸无大志,扛的过去,如果真的混不下去了再来找你。”
叶懋琮拿她没辙,又气又心疼道,“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毕竟我也是你哥。”
夏瑾娴连忙乖巧地说了声知道了。
这样子,叶懋琮也没法再数落她。
夏瑾娴倒也不客气,她直接道,“我现在其实就有件事情想请部长大人帮忙。”
叶懋琮于是问,“什么事?”
夏瑾娴道,“李芸曾授意当年的档案局局长,捏造我丢失档案,给过我一个处分。”
叶懋琮皱着眉听到这里,摸了摸口袋,掏了根烟点了。
夏瑾娴简单叙述了一下当时的事,她道,“我们那个局长,现在是区里的宣传部副部长,名叫张文远,我听说他也在这次区里报到市里的拟晋升一级巡视员名单里,烦请叶部长关心一下,如果有来信来电,也可以多关注关注。”
叶懋琮抽完了一支烟后道,“明白了,交给我,你放心。”
夏瑾娴嘿嘿笑,谄媚道,“部长有什么吩咐?除了提供特殊服务,其他服务我都很周到的。”
叶懋琮笑骂了一句,“小鬼头。”
挂了叶大部长的电话,夏瑾娴倒是很笃定。
如今已不似当年,她身后这两尊稳稳的靠山,倒是让夏瑾娴面对金依萍这种级别的刁难时,显得气定神闲。
甚至,她还要洗刷当年的耻辱。
虽然当年她忍下了,但假的到底变不成真的。
金依萍敢这样得寸进尺,不过就是仗着背后有李芸么?
可她如今也不是背后无人,求一个公道,她不相信会那么难。
那些权贵以为自己可以指鹿为马,可夏瑾娴依然相信,人间自有公道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耐了这些年,也该为自己,求一个公正了。
她抱着抱枕,想许晏清了。
遵从本能,她想见他,哪怕只是说说话,看到他,都能觉得满足。
既然如此,又何必压抑自己?
她决定去滨港管委会。
夏瑾娴笑自己,仿佛重回十年前。
他为了她留在了新区,放弃了去市里的机会,而她拼了命的考试,只为了每天能够见到他。
许晏清从青海回沪,到达之后就给吴汀韬发了消息。
还没等他离开机场,就被吴汀韬叫上了车。
吴汀韬今日正好送北京来的贵客。
能够让吴汀韬亲自送的,不必问是谁。
许晏清刚才在车库看到了叶懋琮的车开出去了,显然是送同一个人。
吴汀韬坐在车上等他,许晏清提着轻便的行李,交给了司机,坐上了吴汀韬的劳斯莱斯。
吴汀韬坐在沙发上,看着车门缓缓关上。
他问,“还顺利吗?”
许晏清已经从凌潭清那里得知了经过,也知道了吴汀韬叫自己过来的原因。
他点了点头,等着吴汀韬接下来的话。
吴汀韬的手搁在扶手上,反复摩挲着扶手,望着车外,也不说话。
许晏清静默地等。
吴汀韬问他,“我和小娴的关系,你了解吗?”
许晏清望着自己的老师,摇了摇头。
吴汀韬叹息了一声,他道,“我是不希望小娴走红梅的老路。”
许晏清微微皱眉,回想了一番前因后果,他有了些猜测。
吴汀韬倒是没有隐瞒,将自己当年和朱红梅恋爱的往事,摊开在了自己学生面前。
在许晏清看来,一切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吴汀韬与朱红梅之间的事情,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吴汀韬会这么在意夏瑾娴。
许晏清问,“所以您希望我也这样吗?不去打扰她,而是换个方式关心她?”
吴汀韬望向他,有些诧异,他问,“你是不是不知道?”
许晏清这下倒是茫然了,他看着吴汀韬希望他说下去。
吴汀韬问,“你是不是不知道,小娴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许晏清吃了一惊,他的手微微一抖,但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吴汀韬道,“应该是七年多前。”
许晏清一时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说,夏瑾娴在同自己分手,与另一个人草率结婚一年多之后,还失去了她的母亲。
那段时光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许晏清不敢想。
他垂头,再抬头的时候叹息道,“她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当年是我辜负了。”
吴汀韬的眼神锐利,此刻倒是有些柔和,他靠在了沙发上问,“你当年见过红梅?”
许晏清道,“是的。”
不光见过,甚至朱红梅还偷拿了家里的户口本给夏瑾娴,希望他们直接去领证。
但最后小娴退缩了,还被她父亲打了一顿,关了很久。
想起兵荒马乱的最后时刻,许晏清也不想多说,只是道,“后来又发生了太多事情,最终就是现在这种结局了。”
吴汀韬又问,“红梅同意你们在一起?”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许晏清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吴汀韬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红梅同意,我倒不想草率的要求你离开小娴,但是现在这种情形你也该知道,这段时间,我不希望你再给小娴造成什么伤害,你能做到吗?”
许晏清知道,这当然是应该的,但金依萍的事情一出,老账被翻起,恐怕事情未必能如他所愿。
他道,“如果我能掌控,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吴汀韬拿出手机,开了免提,给夏瑾娴拨了电话过去。
夏瑾娴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许晏清有些动容。
同是男人,这种神情吴汀韬看的懂。
听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声音,谁都不能完全克制自己。
吴汀韬对夏瑾娴道,“晏清在我这里。”
夏瑾娴在家做面膜,刚刚约上了岑佩凌,准备去问问管委会的事情,听到这话,茫然问,“怎么回事?”
吴汀韬道,“我让许晏清跟我保证,在他没离婚之前,不要随便招惹你。小娴,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夏瑾娴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突然笑问,“那我招惹他行吗?”
吴汀韬听了这话,气道,“小娴!你知不知道他现在还已婚?!”
夏瑾娴听吴汀韬语气很是认真,只能道,“我知道。”
吴汀韬收了气,嗯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为了保护好你自己,我希望在他离婚判决下来之前,不要见面。”
夏瑾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
吴汀韬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严厉了,连忙挽救道,“小娴,如果他真心对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夏瑾娴想想他和自己的母亲,有些话倒也不能说,又不想触他伤心事,便道,“我知道的,吴伯伯你放心。”
许晏清听着这话,倒也没有反对。
吴汀韬今天有些累,许晏清也知趣,搭了一段车,两个人说了些无关的闲话,倒是没有再提朱红梅的话题。
许晏清回了公寓,想起夏瑾娴那些年的艰难,内心也是心疼不已。
但吴汀韬提醒的很对,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能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