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娴捋了捋被江风吹乱的刘海,对王斐道,“其实我挺担心的,我怕自己是因为失去,才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我担心和他复合之后才发现不爱了。其实心里一直有这种担忧,甚至一度想和另一个男人试试看。我更担心他离不了婚,未来仍然有太多麻烦。可是真的说放,又放不下,多么纠结。”
王斐笑道,“你傻呀,就算结婚了也会有这种担心呀。担心自己不爱这个男人了,担心七年之痒,担心家庭琐事,无谓的争吵会把感情磨没了。可是啊,宝,婚姻这件事情呢,真的要选自己爱,并且也爱自己的人。你想我以前喜欢的都是什么类型?全是会玩,花心,狂野的那种,但没多久,不是我厌倦了,就是对方喜新厌旧了,其实我当时也非常痛苦。”
这些,夏瑾娴也是知道的。
两个人走到江畔边,凭栏而望。
王斐继续道,“你知道我从小跟我妈妈生活在一起,我妈妈对我要求很严格,弄得我很叛逆。而我爸一直都是个花花公子,跟我妈离婚之后,又结了两次婚。我心里既恨着我爸抛弃了我和我妈,又觉得我爸的选择是对的,因为我妈实在太唠叨折磨人。我总是以我爸为样板找伴侣,最后弄得遍体鳞伤。要不是遇到我先生,他救赎了我,我大概也会跟我妈一样,陷在破碎婚姻的泥潭里。”
夏瑾娴在许晏清走后,也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籍。
那些书慢慢的让她反思自己,也治愈自己。
原生家庭造成的伤痕,每个人都希望通过成年后的婚姻来修补。
但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又没那么幸运遇到一个能够治愈自己童年伤痕的人。
于是在人生磋磨中不断消耗,兜兜转转,反复爱上不同的渣男,最后得到一样心碎的结果。
夏瑾娴微微阖上双眼,闭着眼感受着江风的温柔。
王斐道,“小娴,你记得当年你结婚的情形吗?你记不记得我当时劝过你?后来你离婚,我倒是觉得挺好,因为你解脱了。”
夏瑾娴悄悄凑在她耳边道,“其实上次我遇到那个,倒是挺有好感的,就是对方带个孩子。”
王斐捏了捏她的耳垂道,“你要真喜欢对方,还怕当后妈?”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哪儿还有什么理智,就算对方有十七八个孩子,大概都是不会介意的。
太理智的时候,往往没有爱情。
这道理,真是简单。
夏瑾娴仰头,让风吹乱长发,笑得洒脱道,“所以还是爱这个男人呀。”
知道他的好,也知道他的脆弱,知道他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但仍是爱他。
这样的人,才会记挂一辈子。
许晏清又接了个电话,听完之后,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看夏瑾娴和王斐轻松地聊天,安静地等着,就像王斐的丈夫一样,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最后还是王斐家大宝没耐心了,跑过来抱着妈妈说要去玩,两个人才挥手告别。
许晏清被夏瑾娴挽着,走了一段,对她道,“韩韵同意离婚了。”
夏瑾娴怎么也想不到,峰回路转,盼望已久的事,会实现得这么快,她问,“理由呢?”
许晏清牵着她的手,吻了吻道,“老爷子知道了孩子的事情,我请吴老师安排的。”
夏瑾娴万万想不到最后会是吴汀韬出面。
但仔细想想,除了吴汀韬,别人恐怕都不会帮这个忙。
她不由得感慨,她道,“我该给吴伯伯打个电话感谢的。”
许晏清道,“我以后便当他是岳父了。”
夏瑾娴斜睨他道,“你还没离婚呢。”
许晏清忽然伸了个懒腰,笑道,“我早已迫不及待了。”
夏瑾娴调侃道,“韩韵知道你这样,不知道该多伤心。”
许晏清哼了一声,吻了吻她,捧着她的脸道,“小娴,我根本不在意韩韵伤不伤心,因为她也不会在意我的感受,但是我在乎你,我不想你继续这样受委屈。”
夏瑾娴听着他说出这番温柔的话语,闭上了眼睛,让他亲吻了额头。
每次他的吻都是温柔的,带着让她唇齿发颤的气息。
她的手也不由自主攀上了他的肩膀,踮起脚,拥抱这个男人。
“厄运终于要过去了吗?”她闭着眼睛,靠在他肩头问。
许晏清答,“否极泰来。”
夏瑾娴心里压着这么久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她道,“这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故友重逢,心愿得偿。”
夏瑾娴在忙碌筹备着高科技产业发展前景论坛的时候,许晏清在10月底,抽了一个周末请假回了一趟京城。
她没有问许晏清是不是去办离婚的,反正他离婚了,自然会告诉她。
问太多只会增加许晏清的压力,男人有时候比女人更脆弱,更不抗压。
到了四季度,办公室的事情非常多。
期间,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莫志远。
他们公司的亚洲总部项目已经在滨港新城选址了,下一步就是做控规调规和项目意向签约。但先前研发中心的事情,却并没有什么进展。夏瑾娴已经让罗越暗示过莫志远,这事儿得他们自己去跑,可莫志远却没有接收到这么重要的信息。
其实按照许晏清的意思,别单独办公,他希望这家公司在滨港新区设厂,搞一个产研一体的项目,这样就有实际效益产出了。如此一来,就符合滨港新区产业导向,到时候他们签个协议,区里可以列进重要项目目录里,然后让投资委列入年度重点项目,还能申请一笔专项扶持资金。
夏瑾娴对莫志远是讨厌至极,这些都是让罗越去转告的,可罗越沟通回来之后,表示莫志远这人傻到没边了,完全不懂怎么跟政府对话。
此时,夏瑾娴见莫志远腆着脸来了,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罗越,暗示他过来帮忙挡着。
莫志远却道,“夏科,你们那个科员摆不了话,还请你大人大量,看在我们是邻居的份上,帮忙我协调一下吧。”
夏瑾娴靠在办公椅上看着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笑了一声。
她双手交叉在身前,用一种闲适且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莫志远,脸上是标准的公关笑容,对莫志远道,“抱歉,莫先生,以我这种出身卑微的工人家庭子女,怎么配帮您协调这种涉及几个亿资金的项目呢?我也就比较熟悉建设、规划、环保等部门,恐怕在你这项目的问题上,很难帮到您。不如请您这边的总负责人来找我,或许这样才比较对等?”
罗越这时正好推门进来了,听到这番话,嘴角一勾。
他对莫志远道,“莫先生,拿地的事宜,我已经同您这边负责人沟通过了,我们的营商环境和政府服务绝对是全市一流的,我们可以送服务上门,您不必亲自来。”
莫志远被两个人一搭一档怼得说不出话来。
夏瑾娴摊手,比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当年,她被莫志远的父亲羞辱,被莫志远嘲讽,这些恶气,今日倒是出了个痛快淋漓,反正如今,在夏瑾娴眼里,莫志远真是一个摆不上台面的小角色。
莫志远因为无法联系罗越,完全接触不到项目的推进情况,已经多次开项目会的时候被项目负责人痛批。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腆着脸来堵夏瑾娴,谁知更大的羞辱竟然在这里。
莫志远气急了,刚要站起来,夏瑾娴已经按了报警铃,叫来了保安。
“麻烦把他带出去,以后这个人不可以进来。”
后勤安保都是由办公室管理的,岑佩凌从来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夏瑾娴在滨港新区管委会,那就是说一不二的大总管。
听到大总管发话了,两个保安进来,一左一右架起了莫志远。
莫志远惊慌失措,他大喊大嚷道,“夏瑾娴,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一路吵吵嚷嚷的,让杜穹宇等人也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杜穹宇张头探脑问,“这人谁啊?”
罗越走过杜穹宇面前,冷冷瞥了一眼道,“上访户,有什么好看的?”
杜穹宇被他抢白了这么一句,面子上很是过不去。
杜穹宇最近在罗越这里吃了好几次瘪,但奈何夏瑾娴对罗越言听计从。
等保安把莫志远弄走之后,杜穹宇去了隔壁办公室,关了门,走到邢佳雯工位旁边,阴阳怪气道,“罗越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会拍领导马屁,夏瑾娴这种老妖婆,缺爱,估计就吃这套。”
邢佳雯一向话不多,她听了,也只是笑笑。
可没过一会儿,邢嘉文就把杜穹宇的吐槽告诉了岑佩凌。
杜穹宇自以为在这个管委会,就他自己是皇亲贵胄,是郑观州的外甥,了不起的很。
他一直都不知道的是,邢佳雯的背景也硬。
邢嘉文虽然只是个合同工,但她是原来新区管委会副主任周强的外甥女。
周强现在是华衍集团的总经理,传说华衍董事长即将卸任,当时周强从副总提总经理的时候,就是为了接班的。
邢嘉文虽然不聪明,但人品不错,也很认真。
她挺崇拜夏瑾娴的。
她私下听自己舅舅周强隐约提起过夏瑾娴当年和许晏清的事,后来他们的旧事被翻出来闹得沸沸扬扬,她是站在夏瑾娴这边的。
反正她这人就这样,喜欢一个人,就无脑跟。
夏瑾娴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受过那些挫折,就怨天尤人,欺负比她更弱的人。
反而是处处呵护,工作中如果有什么纰漏,她都会帮着弥补,也从来不怎么批评她们,而是鼓励得多。
像杜穹宇,明明那么讨厌,她还能不温不火,平等对待,在邢嘉文看来,夏瑾娴属于极有水平和涵养的了。
因此,杜穹宇刚吐槽完夏瑾娴,邢嘉文就直接去岑佩凌那里打小报告了。
周强原来就是岑佩凌的分管领导,她对邢嘉文也很关照。
听她这么说,岑佩凌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最近要交流一批干部,许晏清早就同资产委主任袁亚民说好了,要把钟玮怡调过来,名义上是滨港新区党工委没有党建的班子不行,组织部长要求滨港党建要做出特色来,钟玮怡在这方面挺有经验,调过来,也可以画个饼。
但岑佩凌当然明白,许晏清这种安排,就是要让自己收拾钟玮怡,给他家小娴出一口气。
党建这段时间是创品牌的时候,钟玮怡过来,会和杜穹宇一起负责党建工作。
此外,岑佩凌还从组织部组织一科要了一个科员过来,以后要当党建科的副科长。
这样,钟玮怡的人品自然会有人帮她宣传,而杜穹宇也有人对付了,以恶制恶,这真是个借刀杀人的好计谋。
岑佩凌啧了一声,给许晏清发了消息道:得罪你的人下场真是惨。
许晏清回复:得罪我没什么下场。
言下之意是,得罪夏瑾娴就是不行,岑佩凌笑得颇有深意。
放下手机,她同组织部副部长成豪、资产委主任袁亚民打了电话,表示最近党建这块事情太多了,希望调任的干部能早点到位。
这是一早就说定的事情,成豪很快就让公务员局落实调动的手续。
夏瑾娴现在一个人管着两个科,财务、人事、党建也都在办公室,事情实在太多了。
听岑佩凌说要正式单独成立党建科,倒是觉得压力减轻不少。
等看到党建科人员的初步名单,终于明白了岑佩凌的用心。
两人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岑佩凌抬了抬下巴道,“去吧,快去办手续吧。”
夏瑾娴对着这个以毒攻毒的名单看了半天,只能说高明。
钟玮怡这个女人是真的势利,不知道遇上爱表现的杜穹宇,会产生什么爆炸效果。
就是可怜了那位组织部过来的副科长赵旻娜。
赵旻娜是个95后,很得组织部部长信任,看来是要天降大任。
夏瑾娴也不含糊,当晚就弄好了调令,钟玮怡晚上10点躺在床上的时候,接到了资产委组织处的电话,一脸懵。
她老公李志琦最近被安排去市委组织部培训了,周一到周五都不在家。
钟玮怡连忙一个电话打给李志琦,可是始终打不通。
次日,钟玮怡的调令一下,资产委就让钟玮怡打包走人,下周报到了。
速度之快,让人不得不深思,钟玮怡是不是在资产委早就已经人人喊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