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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流云散 > 第276章 今已非昨故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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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她真的……走了?”阿九眼中流露出落寞之色,“走了也好,她常说,要回江南老家去看看,只要离开平阳坞哪里不能去呢?”阿九笑着,看不出是哀愁还是欢喜。

“怎么你们都想着要离开这里?平阳坞可是苛责刁难过你们?”傅流云咬着黄瓜,“我可是天天想着家里温暖舒适的被窝可口香甜的饭菜。”

“不是不是,少主人美心善,您自是待下人们宽厚仁慈,可是,夫人她……实在不好说话,家主如今又事事听她的。如今可不像往日光景……与我同时进府的,除了阿七,如今只余我一个了。他们都要么失踪,要么死了。府里外面的人都传咱们平阳坞里闹鬼,晚上下人们都不敢出门。安排个值守可难了。”

“还真的是闹鬼?”傅流云沉吟片刻,已啃掉两根黄瓜,“阿九,你把府上失踪和死亡的名单整理一份给我。我要出府一趟,子时回府,名单没有问题吧!”傅美人出浴香艳得无以复加。他穿好衣衫,咬着黄瓜,一身清爽地出了浴室。

“少爷,您就这样出门?”阿九跟在他身后。

“有何不妥吗?”他看着自己一身洁净,俊逸风流。

“您自己瞧去。”阿九递过一面小巧的手镜,他拿在手中一看,镜中少年满头白雪,别有一番风情,满脸红色疙瘩也别具一格,能吓死半条街。

“我的爷啊,您有芜荽过敏症,这玩意儿碰都不能碰的。阿七姑娘照顾您饮食起居之时,这种事可从没发生过。您自己可上点心吧!这要在脸上留个疤什么的,您这倾世容颜可不全毁了嘛!”

“一载未见,我们阿九竟然会讲笑话了。”傅流云笑容满面,“我得走了。名单记得今晚务必给我。”他转身往外走去。

“少主,家主还等着您呢!”阿九冲着那远去的马车大叫着。

马车辚辚远去,驶出平阳坞。

九州城依然保持着往昔的风貌,并不因他的离开或是归来而改变半分。忆起曾带着她一同漫步于这座城的时光,那些美好的画面仿佛仍停留在昨天。

九州城依然热闹如昨、繁华似锦。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游客们穿梭其中,络绎不绝。街头巷尾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气,商贩们高声叫卖着,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他牵着她,走过古色古香的街巷。他总是特意往僻静之地行去,有时人家院墙下露出的一簇红花,都能让她雀跃半天。甚至别人院子里偷跑出来的一只小狸猫儿都能让她逗弄好一会儿。她抱着不知自哪里跑来的小猫儿,站在别人家花墙之下,总吟些新奇的小句,什么“狸奴小睡不知愁,忙添落花作锦衾。”那狸猫儿啪地从她怀里跳走,她又叹息不已……每一个瞬间都成为了心中难以磨灭的记忆。到如今,物是人非,他还剩下些什么呢?

马车骤停,将他从遥远的记忆之中拉了回来。

“爷,花萼楼到了。”车夫是新面孔,他竟不认得。

他戴上幕离,下了马车,大摇大摆地进了花萼楼。那些妖冶的姑娘们往日见他便如苍蝇见到臭蛋似地蜂涌上来,如今见到他,都远远地望着,他这般怪模怪样,确实生人勿近。老鸨花枝招展地冲他甩着帕子走了过来。

“哎哟喂,这位爷……面生得很呐,爷您可有熟识的姑娘,我给您叫去?”老鸨满面春光地打量着这位戴着幕离逛青楼的奇怪少年。

“柳嬷嬷,许久未见,您老依然春风得意貌美如花啊!”傅流云伸出纤纤玉指,在那老女人面前显摆了一阵又一阵,那枚漆黑的流云指环,便是他的身份他的象征。他掸了掸衣衫,腰间垂挂着的麒麟护子玉莹润地晃荡着。

“傅……傅少主,是您呀,您回来了,您怎么戴着幕离?老婆子都认不出您来,快快去叫晴川姑娘,就说流云少爷来了。”老鸨忙不迭地将他往楼上引。“哎呀,我的爷呀,这一年多您都不来我们楼里走动,我还以为您……呵呵……”

“以为我转性了?”他捻着腰间的玉佩,倚靠在门边,珠帘轻晃。“有客?”傅流云淡淡道。

“没有没有,怕是还未起,爷您稍待片刻,春兰,请傅公子前厅用茶。”柳嬷嬷尴尬地笑着,一碧衣小丫头将他迎去了前厅,将茶奉上。

傅流云接过茶杯道了谢,掀开幕离呷了口茶。

“你家姑娘近来还好吧!”他放下茶杯,伸出一只手来,透过幕离看着那小丫头。

“姑娘很好,劳公子挂心。”那春兰从怀中摸索出一本小札来,递到他手中,他接在手中,慢慢地翻着。

九州第一青楼花萼楼竟是昆仑宫的产业,据他所知,这一片街道上的店铺及楼房,都是平阳坞的产业,为何偏偏这花萼楼却隶属于昆仑宫?

“啊啊啊阿绾你在哪?人呢?”一白衣少年飞奔上楼,腰间坠着乱七八糟的玉佩香囊手绢挂件,看到人便生扑上来,掀开他的幕离,“这是何故?哎呀妈呀,你的脸……”

萧似雨看着那张莹白如玉却布满小红疙瘩的脸,吓得他失魂落魄地尖叫起来。“又来,上次为了不见方明婉,你把自己整成这个鬼样,这次又是为了躲哪个女人?”

“只是吃错了东西。”傅流云抬手解下他衣间一条绢帕,系在脑后蒙住那张吓人的脸。

“你这方法还真不赖,下回小爷逃婚这一招倒可以试试。”萧似雨呵然一笑,将那幕离套在头上,“说吧,叫我来有何贵干?”

“自驿站分别后,所发生之事,无论巨细,烦请萧兄告知。”傅流云摆了摆手,“春兰,请你回避。”

“是,春兰告退。”春兰退了出去。

萧似雨喝了一大杯茶,将自驿站分别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陈述告诉他。

“阿爷定要我娶那方明婉,我可是绝食了好几天才吓退那老头子,可是他还是不死心,你有别的法子没有?救救我,救救我啊!那女人心狠手辣实在非我良配,得亏你逃了,不然……”萧似雨叹息着,晴川走了进来,衣饰素洁。

“风流少主舍命逃婚,痴情郡主奋勇追爱。”晴川盈盈施礼掩口笑道:“少主如今声名远播,各酒肆茶楼的讲书人可是忙得茶都顾不上喝呢!您的脸怎么了?”

“无碍,只是过敏症。晴川姑娘,阿七是否曾找过你?”他淡然一笑。

“那要不要紧?”晴川一如既往地关心在意他。只是他心里却全然没有她。“数月前,她确实来找过我,我给了她一些盘缠,托付萧二公子将她送出城去。”她一双柔媚的杏目瞥了萧似雨一眼。

“是我没用,把人弄丢了。”萧似雨眼眸潋滟波光粼粼,他一腔愧疚无处安放。那日他着了方明婉的道儿,成了她裙下之臣……唉,一言难尽。

“……”他坐在桌前,茫然若失地望着那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把人弄丢了?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于她是何等的艰险?她不懂武功,一介弱女子孤身在外,这一路风餐露宿,飘零孤苦,无人可依,无人可靠。

“阿绾……阿七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她会平安无虞的。”晴川见他魂不守舍,知他心中难过,却也不敢多言语一句。“我已叫人备下酒菜,为你接风洗尘,萧二公子一起吧!”

宴席极丰盛,酒菜也极佳。美人在侧,抚琴者有之,伴舞者有之,劝酒者有之,布菜者亦有之。美女如云,歌舞升平。酒酣耳热之间,他醉得像一摊烂泥。晴川搀扶着他进了自己的闺房,丫头们拂开珠帘,掀开锦帐,将那醉得不成人形的少年放倒在床,脱衣,去靴。晴川握着他的微凉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脸,面纱下醉态十足。

“阿绾…”晴川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手指轻轻按着他的手,那枚黑色的指环在手里荡漾着柔光,慢慢地向她的掌心滑落。

“晴川。”傅流云猛地睁开眼睛,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波光潋滟地望着她。那白衣少年旋身将她压在身下,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脖颈。

“阿……阿绾,这是何意?”她喘不过气来,惊惧地望着那张脸,那双眼冰冷刺骨,杀意陡炽。

他一把拉下她的衣领,圆润的香肩陡然露出,一枝粲然绽放的桔梗花盛开在那女人光洁的肩上。

“……”她不说话,眼里含着泪光,怔忡地望着他,酥胸半露。

“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他慢慢替她将衣服掩上,翻身躺在她身侧。伸手拉扯着帐子上垂垂而落的流苏。

晴川静默地坐起,拜伏于锦被之上,“公子这些年的照拂,晴川感激不尽……”

“你不必感激我,你走什么样的路,过什么样的日子,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在我身边五年,还是六年,困守在这烟花之地,不得自由。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这花萼楼原是昆仑宫的产业,对吧!”他转动着手指上莹润的指环,他起身下了床榻,在房中逡巡,低眉垂目,沉默半晌。

“你这蠢女人,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他靠在床榻边,扭头看她,“罢了罢了,我本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唉,好歹相识那么多年。”

女人跪在床榻上,一言不发。

他摇摇头,叹息着,转身离去。

那女人不知,这一整条街都是平阳坞的产业。傅叶鸣怎么可能容许昆仑宫的势力伸到他的地盘上来。

他下了楼,柳嬷嬷见到他忙笑脸相迎,“公子这就要走吗?晴川那丫头也不来送送。”

“柳嬷嬷。”他将那花枝招展的女人拉到一旁,“晴川的卖身契可在您老手中?”

柳嬷嬷捂着嘴哗笑着,“我的爷啊,您莫糊涂了,晴川那丫头的卖身契您不早就赎回去了吗?”

傅流云定在当场,他赎回了她的卖身契?他为何全然不记得了?

“少主,回家吗?”阿九倚在楼梯之下,见他下楼忙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傅流云走下楼梯,阿九从身上摸出一只青瓷小瓶,“您走得急,您的药。”

“什么药?”傅流云接过瓷瓶,瓷瓶上贴着便笺,便笺上写着“开心丸”。隽秀的簪花小楷,是阿七的字。他打开瓶盖倒出四粒,扔进嘴里。

“两粒……就够了。”阿九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什么药这么苦?”他皱着眉。

“阿七托花二爷给您配的药,专治您脸上小红点点的。”阿九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您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最近,不知为何,频频健忘。”傅流云抚额叹息。“你专程来送药的?”

“专程来催您回去的,家主派人催您好几回来了。明日便是药王谷老谷主的生辰,家主身体不适,所以少主您要代他老人家出席寿宴。您卯时就得出发,这个点您还不回家歇息,家主已经在骂人了。”

“好,回家!”傅流云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挂在车壁上的琉璃灯盏,璀璨的灯光流转,绚烂无边。

朗月楼的灯依然亮着,傅叶鸣坐在案前等他,灯光照耀着那张略显苍老的脸。

“阿爷。”傅流云垂首立在案前。

傅叶鸣招呼他坐下,将手边的茶杯推了过去,看着那少年满头似雪白发,叹息着。

“明日花老谷主寿辰,你替为父走一趟吧!这封信,你亲自交给他老人家。”傅叶鸣将一封写着“花谷主亲启”的信放在他面前。

“是,孩儿谨记在心。”傅流云将那信笺收入怀中,“孩儿,有一事请教阿爷,阿爷可记得花家那位名扬江湖的花少主,花雪月。十年前他名震天下,为何这些年却音讯全无。”

“好端端的问他做什么?”傅叶鸣脸色大变,“死了,谁还记挂他?天色已晚,早些安寝吧!”

“孩儿告退。”傅流云退出朗月楼,摸摸怀里的信,那那老爷子为何一谈到花雪月便如此反常?

这时,一道黑影幽灵一般迅疾地掠过楼前假山,从眼前一掠而过。他探手入怀素手一扬一道幽光闪过,假山后一阵闷响,一黑衣人摔了下来。他上前一脚毫不留情地上前踹上一脚,随手掀下那人的面罩,一张惊惶的脸映在他面前。正是红叶轩的阿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