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的话令祁云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不错在祁家父亲从未亏待他,反倒是那深宫里妹妹尝尽了心酸,可是转而一想如今太夫人的荣光,若不是父亲当初执意送她进宫又哪来今日的太夫人?
“父亲莫不是后悔将妹妹嫁给先王了吧。”
祁震眼神深邃的看向祁云,沧桑的脸上浮现一丝不虞,“祁家的子孙无论是生是死都当以家族为先,这是她身为祁家女的命,而你,撑起家族的门楣也是你的命!”
“阿云,从为父将家主之位交给你的那日就意味着祁家以后的路都要看你自己的选择,我祁震的时候过去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不管是你自作主张将阿赫送到大王身边,还是今日豢养私兵,我亦不插手。”
“荣也好辱也罢,皆是我祁家的命,我不插手命运,也不插手你的人生,阿云,我老头子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可是你的人生才正式开始,父亲老了,不可能再做到算无遗珠,也不能再去操纵朝堂。”
祁震悠远的声音里仿佛带着对命运了然的无奈,“大王,他不是先王,听父亲一句,不要将用在先王身上的计策用在他身上,不然,下场会很惨的。”
祁云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巫玉的名字,这个白眼狼他仗着外家才有的这一切,而今一跃成龙居然嫌弃外家碍眼,当真是君王无情!
他从不认为让阿赫进后庭是错,就像当初的父亲不也是让妹妹忍痛割爱陪王伴驾吗,为什么到了他这就是不可饶恕的错呢?
祁云向来在老爷子面前不懂伪装,有什么就说什么,这点看似很蠢,但是在祁震眼中却不尽然,他一生有不少子嗣,有几个庶子天资聪颖要比祁云强上许多,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将祁云推上了家主之位,世家的家主都可以精明,唯有祁家的家主越是精明就越会让大王忌惮,祁云的心思可以让大王看得出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若真是心机深沉算无遗策那才是祁家的催命符。
君王可以容忍你的恃宠生娇但是绝不会容忍一个扮猪吃象心机深沉的权臣,祁云不合时宜的蠢恰恰是祁家最好的保命符,这样心机诡谲的大王,他的好外孙,才不会让祁家没落。
此举甚是无奈,却胜在有用,只是…他的好大儿好像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欸~ 难怪都说儿女债儿女债,儿女生下来都是讨债的。
“父亲,您说的儿子会考虑的,只是现在阿赫那边儿子的确是烦心,”祁云说着看了眼自己老爹的脸色,他一直都知道父亲不喜欢阿赫的骄纵张扬,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她是自己和爱妻的女儿,是自己如娇如宝的掌上明珠,不管她是什么样子,骄纵也好,恶毒也罢,她都是自己的孩子,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日月星辰自己也会想方设法给她找到。
果不其然,祁震一听他说起阿赫两道眉毛都快要打了结,脸上的烦躁就无需掩饰,可见对这个孙女有多不喜。
祁云心里隐隐有一丝不悦,怎么说他也是阿赫的亲祖父哪能这样冷漠。
但是现在阿赫中宫不稳,若是没有父亲帮衬恐怕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管我再说多少遍,阿赫她不适合大夫人这个位置,你若是真心疼爱她就不该推她入火坑!”
“你当真认为那后庭里只需要有显赫的身家就能撑起一国之母的身份吗?”
“错!大错特错!”
“前朝风云诡谲,后庭同样如此,千万不要小瞧女子,大千世界有天有地,有阴有阳,男人往往将女子视为附庸,可是这世间有多少男人输在女人手里,先王不就是吗?”
“能在巫玉身边待着的女人那个不是人精,你的阿赫除了身世有哪点能胜过她们?”
祁云强忍着怒意,梗着脖子辩解道:“我的阿赫从小精心培养,六艺皆通甚至连南蛮人喜欢的风雅之物都是由专人教习,岂是那些贱皮子能比得了的。”
祁震现在已经不想和这个因为父爱蒙了眼的祁云再说什么了,他执掌祁家纵横朝野靠的向来不是狡诈,而是知人善任,一个人若是只靠关系亲疏处理正事,那只会将自己的一切全盘覆灭,任人唯亲无疑是饮鸩止渴。
只是这个道理寻常人都不会明白,自己这个傻儿子自然也不明白,都快要知天命的年纪还是如此幼稚,祁震当真是既忧又恼,可偏偏无法直接教训他,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再是黄发稚儿能打能骂。
祁震冷目一瞪,脸上郁色更甚,“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净说一些自降身价之言。”
“父亲认为我多言了,可是您说阿赫不合适后庭,那妹妹就合适了?最后不还是成为女子里的至尊?”
“您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祁震气极反笑,“阿赫怎么能和你妹妹相提并论,你妹妹天生就是女子里的真丈夫,她的心性注定就是叱咤九天的凤凰,能忍常人不能忍,能为常人不能为。”
“既能坐下拜神又能手握屠刀。”
“这样的女人才能做王的女人,阿赫可以吗?寻常小女子的阴私根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放到桌面上只会自取其辱丢人现眼。你,懂吗?”
“为父让你妹妹自斩情缘不是错,若是依着她的性子嫁给她心中痴情郎才是错。”
“我是男人,自然更懂男人,你妹妹心比天高,这样的女子,男人只是乍见初欢,天长日久就会感到身心疲倦,先王是这样,她的痴情郎也同样如此,心高气傲的女子永远比不上柔情似水温柔小意来的惹人开怀。”
“既然注定不能得到恩爱不疑的姻缘,倒不如自己成为不可撼动的权贵。”
“你看她做太夫人不是做得很自在惬意嘛。”
“既然您没有将妹妹当成祁家的棋子,可是那为什么当初她在后庭孤立无援之时您却作壁上观孰视无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