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笑着摇头,“阿云,知道为什么即便你已经成为了家主却还是无法摆脱我的阴影吗?”
祁云不明白父亲答非所问意欲何为,不解的摇头,“还请父亲明示。”
“名不副实。”
祁云不懂此言何意,“名不副实?何意?”
祁震笑道:“在其位谋其政,不然就会顾此失彼,当初我先是祁家的家主,后才是你们的父亲,我的身上肩负着祁家族人的命运,任何于祁家不利的因素皆是我需要铲除和规避的。”
“无论是她还是你。”
这样的祁震是祁云不曾见过却也是他最熟悉的样子,祁震向来冷血,但是对家人极好,这也是为何祁云即便不喜欢祁震对他的约束却还能甘愿被他束缚。
这人就是如此现实,刀子扎在别人身上自然无妨,可真正放到自己身上就成了无法接受的了。
祁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房门的,他只知道原来在爹的心里无论是妹妹还是他,都抵不过祁家在他心中的分量,难怪这些年他既夺权又不贪权,想要权利不惜手段毒辣除去沧氏,为安君王疑心宁愿急流勇退卸去一身荣耀回归后宅,甚至深居简出,连一般宴请都不曾再见到那位曾经叱咤风云,以一己之力令朝堂翻覆的祁家家主。
落日余晖,巴方的天湛蓝无云可是暮色西沉也变得那般荒凉,
“你说老太爷这是什么意思呢。”祁云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以至身旁的夜若不是离得近几乎都要认为自己听错了。
“主子,您,怎么了。”
祁云闻言愣愣回神看着夜好半天没说话最后无奈的摆摆手,罢了,他都看不懂的事又何必问别人,徒增烦恼。
可是他可怜的阿赫又该怎么办,难道依着父亲的意思,放任自流?
他祁云不是好人,但是自问还是一个好父亲,他为了女儿可以求着妹妹将孩子托付给她,可是按着父亲说的他所做的难道真的错了吗?
祁云不知道,但是祁震凉薄的话犹在耳边,‘从现在起你要告诉阿赫谨言慎行,有没有子嗣并不重要,只要她不犯错凭着与太夫人的关系大王就算再不喜祁家也不会把她怎样,她永远都是巴方的大夫人。’
‘切记勿要因小失大,若是她自己犯蠢惹恼了大王祁家只有将她舍弃!’
‘祁家永远不会因为一个没用的人而自断生路!’
都说天家无情,想不到他的父亲要比君王更加无情,即便是嫡亲孙女的命运都能如此冷静的安排彻底,冷静地让人心悸,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家主该有的样子?祁云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临走时又眸光深深的看了眼身后的房门。
此时一抹水绿的身影在他走后从花廊的阴影处走了出来,花荫的斑驳隐约了她的表情让人看不清女子的神色。
书房里的祁震依靠在椅背上用手揉捏着干涩的眼角,这人一旦上了岁数即便再不服老也是老了,刚和祁云说了一盏茶的话就感觉铺天盖地的疲倦扑面而来。
难怪人们总说英雄迟暮如日近黄昏,他老了,这天下早就是年轻一代的了,即便再不服输也改变不了英雄老矣的凄凉。
祁震可以老,但是祁家决不能倒,若是没有今日大王朝会上的表现,他不会生出这样的危机感,世家背地里的阴暗早就如同暗疮腐肉除不去剜不掉,本以为法不责众就算多么英明的君主面对这样的情形也会选择隐忍,毕竟若无人支持即便是万人之上的君王也不过是傀儡木偶,连做事都难何况是成就霸业名垂千古?
今日之前他也一直这样认为,可是现在的情形却容不得他心存侥幸,私兵,绝对是能让阖族尽灭的大罪,只是现在几大世家几乎绑在一条线上,同进同退,尾大不掉,大王饶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做不到连根拔起,顶多是削减威慑,因为相比于神权,世家于他来讲不仅无甚威胁还是对抗神权的一大助力。
大王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更盯上世家手里这把锋利的刀,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想必大王也明白世家此举根本就不是为了造反,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权势,所以他也不会在这么个档口跟世家在这件事死磕。
“吱呀”
许是祁震想的太过出神竟没察觉房门处发出的轻不可闻的声响,
直到一双柔软的小手像片羽毛一样附在祁震的额角缓缓按揉,祁震不仅没有惊讶反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加舒适一些,眉宇间的那丝烦忧似乎也在那双手接触的刹那间得以舒展。
恰到好处的力道让许久的疲惫烟消云散,祁震神色轻松闭目浅笑,“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没有出去多逛逛。”
“看天色不早了,想着不能耽误您用膳,就没敢在外面多耽搁。”
说话的人便是才从碧波苑回来的琼英,此刻琼英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缓解了原本的清冷。
她声音轻柔像是小女儿般的娇俏活泼却又恭敬守礼,但是言语之中不难看出祁震对她的特殊与宠溺。
“我一个老头子早一点晚一点用膳不当紧,再说我还能让自己饿着?傻丫头净瞎操心。”
“那怎么一样,您休想糊弄我,每次若不是我盯着您怎么肯多食一些?”
琼英一边按揉着祁震头部的穴位替他缓解疲惫,一边轻声细语的和他闲聊,如涓涓细流一样的声音带着返璞归真的自然,能在无形中让人忘记现实中的纷扰,“再说调养身子药补不如食补,与其喝那些苦兮兮的药汤子倒不如好好吃饭。”
“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的,我老了算是说不过你,不过有你在身边我倒是舒心,就算有再心烦的事都能平复下来。”
琼英闻言眉眼弯弯,声音更加轻快即便没有见到她的神色都能感觉到她的愉悦,“那是,我可是您最器重的人,若是都不能替您分忧那还是我琼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