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
‘’听说了吗?自从徐长老外出,徐宅一连闹了好几日的鬼!夜夜不得安生,现在徐宅,都乱成一锅粥了!”
‘’可不是嘛,要说这徐二公子还真是无能,暂且不说处理公务有多糟糕,就连自己家闹了鬼,他都没能力解决,真是虎父生了个犬子……啧啧啧‘’。
‘’啸杰,小姐……他这名字还真是应了他的个性,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没一点徐公的气魄!”
‘’要是,徐大公子还在,怎么也不会轮到他来当洲长的‘’。
‘’真是,世事无常啊......''
枞洲,一间茶馆里,茶客们议论纷纷,都在讨论徐宅闹鬼,和徐二公子的无能。
只有两人,静静地坐着喝茶,全程无言。
不过,这俩人的耳朵竖得比谁都高,听得一个比一个认真。
一位茶客,见两人闷坐着,便主动靠过来。
热心的说,‘’看二位着装,不像咱们枞洲本地人啊!二位是来务商的吧?我呀,好心奉劝你们一句……赶快办完事离开这里!最近枞洲不太平,连洲长家都闹鬼!‘’
‘’……多谢,告辞了‘’。
莫以尘付了茶钱,便和何千缘一起出了茶馆,继续赶往闹鬼的徐宅。
只留下,独自嘟囔的茶客。
‘’真是怪人‘’。
两人怎么会出现在枞洲,瞑洲的事解决了?
没错,两人将蝠王的尸体,带到了巫马府。
但不难料到的是,巫马聪还是为难莫以尘,非要让他揪出妖女,再来找他。
何千缘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暗地里骂他,“黑皮猢狲,姑奶奶在你面前呢!没事找事,找揍是不是……”
莫以尘神色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莫以尘告诉他,没发现什么纵妖的妖女,若是巫马公子不信,可以自己去血蝠洞查验。
说实话,莫以尘也没有多少耐心,去伺候这尊活佛。
巫马聪趾高气扬地,倚在座椅上,一边摆弄着自己新做的白绸袍。
一边不急不慌的说道,‘’莫公子,你要是没能力抓到妖女,你可以向在下直说嘛!不用不好意思,我可是很乐意帮助你的!别总是自以为是,和你师父一样,讨人嫌......''
''聪儿,不得无理!‘’
突然,一声浑厚的男声响起,巫马聪便不再是一副高高在上,恶心人的贱样了,而是赶忙起身,站在了一旁。
只见一身材魁梧的男子,迈着大步来到了厅堂,这人便是巫马泽,巫马聪的父亲。
他们有着一样的肤色,却有着不一样身形,父亲人高马大,是难得的高挑人物,而儿子却矮小如鼠,耳尖猴腮,倒是和祖父巫马明像是一对父子。
要是光看外表,自然而然的容易认为,这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种。
巫马聪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自己老子,见到他,活像老鼠见到了猫,一声都不敢吭。
‘’以尘,多见谅,犬子叫你为难了……二位替瞑洲百姓除了血蝠的义举,我已知晓,招募之事当由我巫马家操办……以尘,你安心去枞洲吧,待你回昪洲复命,替我向漆佬问好‘’。
‘’多谢巫马前辈,晚辈告辞‘’,莫以尘拱了拱手,道了谢。
看着自己父亲胳膊肘往外拐,明摆着向着莫以尘,巫马聪心里暗自不爽。
就这么轻易让他完成了瞑洲的征兵,巫马聪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但碍于父亲的支持,也只能作罢,放他们离开。
临走前,何千缘故意在用导盲杖探路时,对准巫马聪的脚猛扎下去,疼的巫马聪直冒眼泪,但也只能忍着。
何千缘心里暗自爽着,莫以尘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耳尖红红的。
在最美好的年纪,最美好的事,莫过于,遇见一个人,她肯为你发声,为你撑腰。
这便已经足够了。
虽然,显得有点不道德,但何千缘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怕这个?
巫马聪面带微笑地目送他们,人走后,巫马聪胆怯地搓着自己的新衣袍。
抬眼看了看,‘’父亲,我......''
''无事生非,丢人现眼!‘’
在巫马泽的眼中儿子永远不够好,只是个被祖父惯坏的孩子,依旧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剩下咬牙切齿的巫马聪,‘’莫以尘,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谁让你没事为难人家,活该。
……
于是,瞑洲的事解决了,现在两人来到了枞洲。
一到枞洲,便听说了徐宅的事。
便想着,如果能帮徐啸杰解决闹鬼的事,那招募的事就有了徐家的支持,肯定会容易许多,二人便赶往了徐宅。
也顺便,莫以尘打算瞧瞧徐啸杰,分开许久没见,不知道这家伙长成什么样子了,有没有什么长进。
从瞑洲出来后,何千缘便一直有意无意地试探莫以尘,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识破自己的。
识破后,为什么不抓她,反而还愿意带她去昪洲,让她入军。
按理说,莫以尘发现自己这样,偷渡到九洲的流放犯,应该就地铲除才对。
她越想越没头绪,干脆就不想了。
既然,莫以尘没有抓自己的意思,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那便跟着他去昪洲。
只要到了昪洲,入了军,就能使用收集残魂的法宝,救回哥哥。
只要能救哥哥……
哪怕再死一次,又没什么所谓呢?
哥哥都不在了,活着也没意思。
再说了,他也奈何不了自己,怕他作甚,干就完事了。
其实,何千缘也想过直接杀上九重天,速战速决算了,可是自己几斤几两的,她自己也清楚。
比起稳妥的方法,何千缘真的没打算冒险,她这条贱命能撑多久还是个大问题呢,还是别瞎折腾了。
仇沝说过,她的命贱,折腾不起,但也轻易死不了。
是不是挺奇葩的……不过,她也习惯了。
何千缘拿定主意后,又想着出了汕洲,便没人见过马寒寒的真容。
何不干脆,直接卸掉伪装,天天闷在一张假脸后面,真的很难受。
反正都被销户了,坦坦荡荡的也舒服点。
而且,自己在暗沉沉的旧陆生活了三年,相貌有很大的变化。
不仅皮肤变白了,而且这些年来,被仇婆婆逼着学仪式和容姿,气质大不一样了。
收拾一番,再费心费力的装一装,还真像个大家闺秀。
只不过,何千缘可没那个性子装什么婉约温柔的小姐,她随性惯了。
九洲人没见过自己的真容,就算是认识的人也轻易不会认出,一不做二不休,就将脸上的假伤疤都卸掉了。
以防万一,就只留下了一真一假的白瞳,便于自己伪装。
这一次,肯定,便真的要以命相搏了。
莫以尘见何千缘露出了自己的真容,没说什么,却呆呆地偷偷盯了很久。
他估计自己也觉得,挺见不得人的,有些不好意思。
低垂的,明亮的眼眸中有温柔,也有,说不出的伤感。
或许是,久未见良人的感慨,或许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是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和岁月知道了。
两人一路上只顾着赶路了,话都没说几句。
又或许,真的是因为没话说。
说是来日方长,只是没话说的话,又哪里来的来日方长呢?
……
快到徐宅时,还没见影,就听见一阵阵的念经和敲锣打鼓的声音。
就莫以尘和何千缘,对那位徐小姐的了解,这定是他请来驱鬼的法子。
尽管,只有他一个人认为这样有用,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
他的脑回路,一般人还真理解不了。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何千缘无奈地撇了撇嘴。
莫以尘却说,‘’变了,你还没发现而已‘’。
说着,便随手推开了徐宅贴满符纸的大门,里面一片狼藉,到处是散落的符纸,烧香的烟灰,念念有词的道士。
徐啸杰正一脸虔诚地跪在庭院里,嘴里不停念叨着,祖宗保佑之类的话,丝毫没察觉二人的到来。
一脸认真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有点想笑啊……
何千缘一见这盛大的场面,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解,心里嘀咕道,“这叫变了?”
直到钟叔提醒他,徐啸杰才踉跄着站起身迎客,当映入他布满血丝眼睛的,是莫以尘时。
徐啸杰死鱼一样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凌乱,塌软的发束突然直了起来,哭啼啼的跑向他的救星。
正当他用尽满腔的热情,去拥抱莫以尘时,莫以尘却嫌弃的躲开了。
他身子一抖,眼看就要摔倒,莫以尘拎住了他的衣领。
‘’莫公子!你来救我了,我快扛不住了!呜呜~~”
‘’……有客人,收敛点‘’。
莫以尘将病怏怏的徐啸杰扶正后,徐啸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才看到何千缘。
但他,似乎,没认出来昔日的同窗。
徐啸杰理了理凌乱的衣裳,才尴尬地向何千缘问好,‘’姑娘好啊!见笑了,见笑了……我平时,真的不是这样的‘’。
“没事没事,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何千缘见怪不怪了,但还是回了徐啸杰一句,免得他尴尬,也免得自己笑场。
徐啸杰遣散了来念经的和尚和道士,迎莫以尘和何千缘进了稍整洁的大厅,让了座后,便瘫坐在了椅子上,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莫以尘见他情绪稳定,便直言表明了来意,‘’我们助你捉鬼,你助我们招募‘’。
这口气,不像是建议,倒像是命令。
他们俩,似乎挺要好的,什么时候的事啊?
何千缘悄摸的,留了个心眼。
一听到有人帮自己,徐啸杰连忙点头答应,其实他根本没细想。
等他反应过来,意识到征兵的事也不容易时,便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草率的决定了。
‘’招募?这事不归我管……要不,莫公子你换一件事?我肯定帮你‘’,徐啸杰颤颤巍巍的提议道。
‘’徐公不在,需你做主,孰轻孰重,你自己定‘’。
莫以尘喝着茶,冷冰冰的说,似乎没留一点情面。
徐啸杰思索再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解决闹鬼的事,其他以后再考虑。
‘’那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事成后,能不能帮我一起管理几天...枞洲,我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徐啸杰挠了挠鸡窝头,颇为不好意思。
难道,这货也知道不好意思了。
莫以尘一口答应了下来,徐啸杰喜出望外,忙招呼钟叔收拾两间客房,准备晚膳,立刻生龙活虎了起来。
何千缘还是有些诧异,莫以尘从来不帮无益的忙,还是那个疑问,他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这三年,他们,似乎,确实,变了。
……
帮忙就帮忙呗,能多待几天,对何千缘来说也是好的。
何千缘很想在枞洲多待几天,毕竟枞洲幅员广阔,需要好些日子才能勘探完。
多留几日,更方便地毯式的寻找哥哥的残魂,仔细些总不会是坏事吧!
天渐渐深了,枞洲进入了梦乡,唯独徐宅还醒着。
满院的铃铛声,沙沙作响的符纸,远处的犬吠声,还有紧张到发抖的徐啸杰。
这些无疑,都让这个捉鬼之夜,增添了几分危机。
‘’徐二公子……你能不能别抖了?!就算要抖,能不能别攥着我的衣角!害得我跟着你一块抖,烦死了!”
‘’马姑娘,我害怕……你怕不怕?你眼睛看不见,不安全……要不然,我们躲起来?莫以尘一个人没问题的,好不好?”
‘’松开手,闭嘴‘’,莫以尘瞟了徐啸杰一眼,无情的呵斥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鬼影还没出现,徐啸杰又扯了扯莫以尘的衣角。
莫以尘轻叹口气,抽回袖子,连看都不想看他了。
徐啸杰嘀咕着说,‘’我看今晚鬼不会来了……要不,我们各自回房吧,该睡了……啊?!唔……‘’
就在这时,鬼影闪了过去,徐啸杰被何千缘死死的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来。
他被吓得口水都忘了收住了,何千缘嫌弃的将沾满口水的手,在徐啸杰崭新的锦袍上蹭了蹭。
‘’别闹了,安静‘’,莫以尘一边关注鬼影,一边还要照顾这两个幼稚鬼。
也是辛苦……
鬼影在院子里飘来飘去,似乎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偶尔停一停,它的头在三百六十度旋转,吐露在外的红色舌头,不时像蛇一样,一伸一缩,还有口水不断滴落。
徐啸杰壮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不料,正巧和鬼对了视。
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咽喉的洪荒之力,尖叫了出来。
鬼影便循声扑了过来,徐啸杰撒腿就跑,莫以尘抽出剑迎击。
可鬼影偏偏,只跟着徐啸杰,躲过了莫以尘的攻击。
三下两下的,就追上了徐啸杰,将他压倒在身下。
莫以尘赶忙去救他,却发现鬼并未攻击他,只是一直对着他乱叫,流了他满脸口水。
何千缘总是隐隐觉得,这个鬼有些许的熟悉。
但也来不及细细辨别是谁的气息,就一棍劈了过去,击中了它的后背。
它惨叫一声,就暴怒起来,挣脱了莫以尘和何千缘的夹击,消失在了夜色里。
徐啸杰瘫软在地上,庆幸自己还活着,虽然差点死了。
但好在,鬼影被赶跑了。
这个闹夜,终于过去了......
有些秘密,自然也就瞒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