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三人正歇息,莫以尘忽然脸色一沉。
隐约听见,一阵嘈杂的声正朝他们这边奔来。
徐啸杰见他脸色不太好,还开玩笑的说,“莫公子,都到自家地盘了,还害怕什么?难道有强盗不成?想太多了吧!”
嗖……!
话音刚落,几支冰冷的箭擦面而来,要不是何千缘及时推了他一把,他就变成刺猬了。
再抬眼,密密麻麻的箭雨落下,瞬间就被团团包围了。
莫以尘拔出剑,独身一人挡在箭雨的前列,蓝色的剑影不停闪着。
他身上时不时擦出几道血淋淋的口子,也丝毫不能松懈。
毕竟,刚才已经把内力消耗的差不多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应该就是这样吧。
“小心!”
徐啸杰倒在一旁,忽然朝着何千缘喊道。
何千缘稍稍回头,瞟见一队人马冲过来,个个膘肥体壮面露凶光,好像就近在咫尺。
马背上那把刀眼看就要砍了下来,根本来不及躲开。
奈何自己太弱,何千缘只能本能的抬起手来,用手挡。
明知只是螳臂当车,也要一试,说不定情况好的情况下,还能留下一只胳膊呢?
本来就是独眼龙了,要是再变成独臂猿,就真的太搞笑了点。
砰……!
眼前却是一道白光闪过,刀一下被弹开了,一众壮汉也从马上跌落。
何千缘毫发无伤,挪开手一脸懵的站在那。
再看向骂骂咧咧的强盗,他们正在鬼哭狼嚎的谩骂,好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疼死老子了!”
“哎呦喂!老子的腰啊……”
“脑壳痛……”
后面紧跟的几人赶忙下马,把领头的扶起来,然后恶狠狠的将三人围作一团,步步紧逼。
为首的男人戴着黑色的头巾,留着黑漆漆的胡子。
最显眼的是右脸上,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伤疤,更显得他凶神恶煞。
不能以貌取人的话,现在好像也不太合适了。
“来人,给我绑了!搜一搜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这么些年了,终于逮到几个能活着过这悬石涧的商户了!”
这么说的话,他们之前都没遇见几个人吗?
那之前,莫以尘是怎么带队平安路过的,还那么多次?
这些强盗瞎吗?
不可能,能让肥货从自己眼前溜走的强盗,还会是好强盗吗?
总不能他们是碰巧,最近才出现在这里的吧?
有猫腻,还是怪怪的。
有些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太过于巧合了些。
神经。
……
莫以尘受的伤不轻,正虚弱。
何千缘刚才过涧道的时候,把本来就不多的内力也用的差不多了,手无缚鸡之力。
徐啸杰又没有什么战斗力,面对一群人,他的迷药也派不上用场。
只能眼看着强盗逼近,却没有反抗能力。
何千缘自己小声嘀咕道,“徐啸杰你个乌鸦嘴!就不能盼点好……!”
心里盘算着怎么脱身,突围?
求饶?
还是鱼死网破?
不行,就算得到好处,他们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硬拼也没有什么胜算,怎么办?
哥哥还等着,不能就止步于此。
心里很清楚,就只有硬拼。
指望别人或者开外挂,是绝对不靠谱和荒唐的。
那是主角的特权,不是普通人能驾驭的。
何千缘偷偷看向莫以尘,他脸上挂着血,衣袍也被血浸染了。
但他依旧目光坚定,轻轻朝她点点头,攥了攥拳头准备拼死一搏。
要杀人了吗?
被逼的没办法了,毕竟他们只是善良,不是软弱。
何千缘暗自攥紧了手杖,一狠心正要出击,人群后方传来一阵惊呼声。
“有豹子!好大的黑豹!啊……?!异兽吃人了!快跑!”
“救命啊!”
“啊!快跑快跑!”
强盗一哄而散,为首的刀疤男吼着,“都给老子回来!没用的废物!一只病猫有什么好怕的!”
正说着,刀疤男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血腥味弥散开来,钻进他的脑袋里,打了个寒颤。
刀疤男颤颤巍巍的回头,一双幽冥般的眼睛近在咫尺,闪着凶光。
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吞掉了他的脑袋。
只是一咬,咔嚓一声骨头就断了。
这一刻,谁都本能的没敢动。
刀疤男的身子一颤,不一会就倒了下来,血流了满地。
黑豹叼着头颅,血水从长满尖牙的嘴里时不时滴落。
尸臭味瞬间爆炸开来,好像时间流逝了很多,一下子就把肮脏催化腐蚀了。
脖子一甩,瞪大眼睛的脑袋就被甩下了飔洲,径直落向旧陆昏黑的大地。
黑豹舔舔尖牙,一步一步靠近何千缘,充满血腥味的鼻息冲面而来。
它湿湿的鼻子也近在眼前,但何千缘觉得不是太恶心,只是有些害怕。
就算经历很多,害怕也是生而为人的本能,没什么好掩饰的。
何千缘被吓得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喘,只能攥紧了手杖,眼睛惊恐的瞪大了。
这时候最需要冷静,不能做愚蠢的事,比如激怒它。
莫以尘捂着伤口,缓缓提起风陨剑,准备迎击。
徐啸杰也捏了一把汗,咬着嘴唇,手心里攥着一把迷药。
之前人多用不上,现在应该能派上用场了,好歹能争取点逃跑的时间吧。
在身后是成片的尸体,说是血流成河都不为过。
奇怪的是,它一匹马都没有伤,只是伤了强盗们。
而黑豹凑近何千缘,只是嗅了嗅,然后低吼一声,就转身离去了。
莫以尘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一些,收了血淋淋的剑鞘。
地上的肉身黑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慢悠悠的消失在了风里。
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谜一样的背影。
……
“……好险,也好奇怪”。
何千缘还愣在原地,直到徐啸杰将她扶了起来。
“没事吧?吓死我了……要是再被吓一次,我就真的要晕了!”
徐啸杰一边抱怨着,一边马不停蹄的,又跑过去将满身伤的莫以尘扶过来。
莫以尘脸色不太好,嘴唇白的出奇。
身上都是箭痕,稍一用力伤口就会撕开,渗出淡红色的血水来。
何千缘挽过他的手臂,又将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撑着他正合适。
之前个子矮就只到他肩的位置,现在能抵到他的下巴了,当起支架还算不错。
“还好吗?不行就直说,别逞强”。
“不好……我还有力气能拌拌嘴呢,没事”。
何千缘瞪了他一眼,拧了拧他的腰侧。
莫以尘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好让他们暂且放心。
徐啸杰翻出一个药丸,喂莫以尘服了下去,脸色立刻好了一些,红润许多。
为了让气氛好些,何千缘打趣着说道,“没想到徐二公子制药的天赋这么高!少年奇才啊!”
徐啸杰傲娇的一扭头,褐色的发丝随风飘荡,在光照下闪闪发光。
那嘴角,是毫不掩饰的得意,“那是!本少爷好歹也是天才一般的存在,崇拜吧?”
“夸你一句你还真飘了?不害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夹在中间的莫以尘,吵得有些头疼。
莫以尘却也没制止,只是垂眸浅笑着,揽了揽何千缘的肩膀,靠得更近一些。
闹了一会,徐啸杰才稍稍正经起来。
“飔洲离昪洲这么近,居然也闹匪吗?漆佬他老人家不管吗?还有那只豹子,它怎么没伤我们?好奇怪”。
何千缘也是一肚子疑惑,抬眸看向莫以尘。
他的眼光黯淡,发白的嘴唇抿了抿,缓缓开口却只说了一句。
“师父他……有心无力吧……”
有心无力?
是上层不作为,还是下层无知难过日子,不用说也心知肚明。
都有吧。
两人相视一眼,便也没再多问,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外人……
确实不好插手。
何千缘看着那堆残破不堪的尸体,恭敬地鞠了一躬,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痛苦和迷茫参半,不知所措。
徐啸杰凑过来,不解的问道,“你干嘛为他们惋惜?他们差点杀了我们,你忘了?”
“也许,他们也只是活不下去了……至少身体是圣洁的,不该因为灵魂的罪责而被唾弃和侮辱……这是身为骞夫的职业道德”。
这也是自己的准则,更是哥哥的信仰。
徐啸杰虽然没听懂,但也还是支持她的思维,扶着莫以尘也鞠了一躬。
“走吧,长老府会处理妥当,该去见他了……”
莫以尘喃喃地说。
夕阳落下,残光拉扯着三个黑影,此时正依偎着前行。
风吹过,周围就是浓浓的情意。
和腐臭的肮脏世俗味,经久不衰的融入这片大地,这是世界的遗传病。
而少年们,也永远摆脱不了自我的枷锁,直到将灵魂耗死。
要是不彻头彻尾的改变一番,恐怕会继续延续下去,恶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