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星辰,三人来到飔洲洲长府。
古朴简洁的建筑,灰色调为主,周围种着许多蓝绿色的柳树。
四散着荧光,满枝蓝盈盈的好看极了。
就是可惜,这里远离城区建在山上,没人能时时观赏。
孤零零的站在山巅,俯瞰着,守护着。
可是,谁来守护它呢?
站在门前,没有一个人把守,彼时就算是再雄伟的建筑也显得有些落魄。
果然,物随主的性子,莫以尘就是一股淡淡的清风,而漆佬估计就是一股油盐不进的老抽风。
老抽风这个词,真的蛮贴切的。
反正,何千缘对漆佬的印象不好,上学的时候如此,和莫以尘熟悉后更是如此。
无辜欺负别人的,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人。
莫以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崭新崭新的,恨不得一点褶皱都没有。
施法,起飞,没入院内。
不一会,门自己开了,几片柳叶从门框内飘出。
徐啸杰十分好奇,走过去左看右看,心想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别看了,进不进?”
何千缘拿手杖戳了戳他的脚,徐啸杰才依依不舍的放开门框,跟上来。
一进门,徐啸杰就感觉一股寒意压上心头。
院落里空无一人,满满的柳树和落叶,徐啸杰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
“哎……这院子怎么……那么像凶宅啊?莫以尘,你是不是认错门了?”
徐啸杰搓了搓肩膀,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嘀咕道。
“……”
莫以尘只是无声的走在前面,听起来气息有些不稳。
许是受伤了的原因。
但也只能说,但愿吧。
何千缘环视了一周院子,落柳满庭,空旷的可怕,时不时就一阵阴风吹过。
看向莫以尘那淡如清茶的背影,莫名有一股辛酸袭上鼻尖,酸酸的。
有点心疼他。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可真够辛苦的……
正走着,正堂的门忽然开了,走出来一位老者,约摸花甲之年。
白须飘飘,面容温和,总算是给这死寂的院落,带来了一点温暖的安慰。
“以尘!回来了……!怎么伤成这样?快去处理一下!你的朋友我来照料就好,快去……!”
老者原本舒和的面容,在看清莫以尘身上的伤口后,瞬间皱在了一起,满眼的心疼。
老者沉稳沧桑的声音,十分悦耳,让人莫名安心。
听见这样的关怀,应该就是最好的安慰吧。
见状,果然莫以尘脸色稍稍舒缓,眉头松散了一些。
莫以尘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正堂的门忽然被震开,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以尘……!”
只是这两个字,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莫以尘微微一颤,攥了攥手,稳步走了进去。
压抑的气息十分致郁,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吱声,只能看着莫以尘的背影被黑暗吞噬。
门忽然哐的一声,关上了。
一片寂静……
何千缘和徐啸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为莫以尘担忧起来。
齐刷刷的,看向那扇灰沉沉的门。
老者轻叹一口气,也担心着,皱巴巴的手不时搓着。
满怀的担心可算是掉了一地,却也无可奈何。
“……啊!两位小友,这天色也不早了,就让老夫为你们安排一下食宿吧!跟我来”。
老者转过身,示意何千缘和徐啸杰跟着他。
这时,才细细看向这位老者。
弯曲低垂的背,雪白的发丝,和斑白的肤色。
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这压抑的生活,摧残成现在这样的。
竟然会如此衰老,也心累如此,憔悴至此。
徐啸杰强装热情的凑上去,想着活跃一下气氛。
“老先生您看着十分精神,身体还好吗?”
老者刚才一直在沉思,被徐啸杰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激灵。
“啊?哦,还硬朗!一把老骨头啦!和你们年轻人可比不了……”
说完,周围的空气又沉了下去。
看来,现在除了关于莫以尘的话题,其他是半点都聊不下去。
但硬着头皮也要上啊!
何千缘赶忙拾起话题,给徐啸杰打掩护。
“还……还不知道老先生的名号,今后少不得要叨扰……我来自汕洲,您叫我寒寒就好!”
老者稍稍笑笑,迎合着,“马姑娘好,徐二少爷我认识……我呀,单名一个影字,无姓,从小陪着漆佬长大的,我这条命和名字呢就是漆佬给的……在这也活了大半辈子了,你们叫我老影爷爷就行了”。
老影说话的时候眼神迷离,似乎回忆着什么。
是美好还是悲伤呢?
突然,老影回过神来摇摇头,雪白的苍发微动。
“嗨……不说了!来看看房间吧!”
见他不愿多说什么,徐啸杰还是不甘心,想再细致问问有可能帮到莫以尘的细节。
“可是……!”
何千缘却拉了拉他的衣袖,摇摇头。
徐啸杰也只得作罢,闭上了嘴。
看这情况,估计是凶多吉更少。
完了。
……
两人草草用了膳,只在饭桌上见了老影,却迟迟不见莫以尘和漆佬。
问老影,他也是闭口不言,什么都不说。
吃完饭后就收了碗筷,赶着他们回房间。
徐啸杰只得领着何千缘,走回各自的房间。
“哎,这么大的府里除了我们,看不见半个人……连碗筷都是老影他一个人弄的……要不要这么冷清,怪吓人的……”
徐啸杰说着,还四处瞟了瞟,“连灯都没点几盏,说是节俭都有些过了,应该是苛刻吧!”
“嘘!就你牢骚多,先回去再说”。
何千缘捂了捂徐啸杰叽里呱啦,喋喋不休的嘴,拽着他回了房间。
夜幕沉沉,只有几人没睡,虽然这府里也没有几个人。
灭了灯,何千缘蹑手蹑脚的摸到房间的一角,敲了敲墙壁。
“……徐啸杰?”
“我在!”
徐啸杰轻轻的声音从墙缝里传来,幸好选了两间相连的房间,这才能夜下议事。
“哎,徐啸杰,你知不知道这漆佬什么脾性?我们该怎么应付他……现在莫以尘不知所踪,我们得做点什么,万一……”
何千缘习惯性的往坏处想,徐啸杰则刚好相反,处处反骨。
“啧!哪来那么多万一,你就不能盼点好的嘛!看今天的架势,就感觉要囚禁我们一样……说起这漆佬,一言难尽,算了,我长话短说吧!”
嗯,好吧,徐啸杰这家伙也挺欠揍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虽然何千缘之前也见过漆佬几面,听过他的一些事迹。
但也只是皮毛而已,根本算不上了解他。
唯一知道的是,他肯定心狠冷情。
不然当年,也不会偏要置哥哥和自己于死地,还流放到旧陆。
至今,都阴阳两隔。
再说了,徐啸杰就算再不上道,好歹也是世家子弟,知道的肯定比自己这种小老百姓多。
只能祈祷这家伙的记性,会比较好吧。
“漆佬为飔洲的驻洲长老,是在老宿堂除了完颜长老外,数一数二的人物,很受尊重……”
“只不过呢,他性情古怪,孤僻厌人,谁也不敢惹他……”
“自然也不会有人了解他,关于他,我也不知道多少”。
徐啸杰语气有些丧,他应该也很头痛。
“到飔洲这,招募的事应该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这漆佬会不会找事为难我们啊?”
何千缘分析道。
“是啊!漆佬作为统军长老,一定会支持招募的,而且也是他让莫以尘去招兵的……这下招募的事算是有着落了……”
且算一件好事。
“可是,我们还没着落呢!谁知道他会怎么折腾我们……很有可能会,美其名曰的考验我们”。
徐啸杰语气,有点发疯的迹象。
何千缘也有点抓狂,特别是,被困在这么死气沉沉的院子里。
真不知道,莫以尘是怎么熬过来的。
说起莫以尘,何千缘心里泛起涟漪来。
“也不知道,莫以尘怎么样了……”
徐啸杰在墙对面靠着,也是一脸担心,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小太阳有些黯淡了。
然后,徐啸杰靠着墙说,“不知道啊,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希望他没事吧……”
何千缘一听到,“出去看看”,这几个字眼,心里立刻有了一个鬼点子。
不过嘛,需要配合……
懂的都懂!
……
寂静的夜晚,忽然被一声呼救声搅扰。
“——快来人!徐二公子发疯了!”
“怎么了?这是……?”
老影匆忙赶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月光下,徐啸杰披头散发还光着脚,衣服滴滴拉拉的,被甩的到处乱晃。
嘴里还振振有词,说什么鬼怪附体,要吃人之类的话。
看着,倒是挺唬人的。
何千缘躲在柳树旁,强忍着笑,指着徐啸杰的同时,手指还时不时假装颤抖一下。
“影爷爷,快!徐二公子疯了,大半夜闯进我的房间!口吐白沫,还乱说一气,赶紧治住他!”
老影看着眼前疯癫颠的徐啸杰,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没遇见过这种事。
但很快,老影就冷静了下来,慢慢凑近发抖的徐啸杰。
“徐二公子,冷静!马姑娘,他这是怎么了?晚膳时还好好的啊!”
何千缘赶忙说,“晚膳前他好像吃过什么药丸,可能是和什么食材相克吧?影爷爷,你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催吐的药丸!救人要紧,我看着他!”
老影听了,急切地说,“府里没有什么药丸啊……对了,等着我!我去城里看看,很快的,可要看住他了啊!”
说完爷爷就奔出了门,很快就没影了。
“行了,人都走了!还装?”
徐啸杰还在乱吼乱叫,何千缘推了他一下,他才笑嘻嘻地拨了拨头发,露出本相。
此时,小太阳在夜晚焕发出光彩来,熠熠生辉。
“你怎么知道府里没有药,而且断定爷爷一定会下山去?还有,这一出不会惊到漆佬吗?我感觉他无孔不入,跟鬼似的”。
徐啸杰胆怯的看了看四周,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
何千缘颇为自信地说,“没问题,我们来房间的时候,我大致丈量了一下距离。这里比较偏僻,大概影爷爷是不想打扰漆佬,才将我们安排得这么远……”
“另外你想想,这院子大白天都没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人专门准备药丸放着,为了积灰吗?”
徐啸杰理了理头发,点点头,“也确实有道理,真有你的”。
徐啸杰看向何千缘的眼神,很是阳光温柔,有些崇拜和感慨。
大概,是在怀念以前上学时,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日子吧!
好怀念呢。
“好了,你的功劳也不小,快穿上鞋去找莫以尘了”。
何千缘抬头看了看夜空,眼神里有些担忧在充斥。
徐啸杰赶忙蹬上鞋,理好头发,拉过何千缘的手。
趁着夜色,鬼鬼祟祟的摸近了正庭。
……
一处黑室内,月光透过矮小的窗子,照进室内。
一抹蓝色的衣角,被照亮。
淡蓝上,是暗红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