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室内,莫以尘靠在冰冷的墙上,呼吸微弱。
身上的口子没经过处理,再加上夜里寒冷,已经有些脓肿了。
衣袍也被血水和尘土染脏了。
银白的月色,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更显得虚弱无力。
只有他若隐若无的幽蓝眼瞳,还有些许神韵,像平时淡淡的他。
清淡如茶,有时候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很大概率会被世俗沾染。
好在,他太过清淡,别人都看不上眼。
懦弱无能,倒也无所谓去争辩,他欣然接受。
只要能做自己就好,外界的耻辱和打骂,无所谓。
“……”
莫以尘正闭目歇息,忽然听见一些细微的声音,于是艰难的向上提了提身子。
已经黏合在一起的伤口,渐渐被撕裂,刺骨的疼。
好不容易再次靠在了墙上,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莫以尘!”
何千缘小声的叫着他。
“千缘……?”
这个声音细微到,连外面柳叶晃动的声音,都比他的声音大。
“还有我,莫以尘!”
徐啸杰也压着嗓子喊道,声音哑哑的,像是鸭子。
莫以尘忍着疼,尽量大声的说,“你们来做什么?快回去,被师父抓到没你们的好事……”
自己护不住他们,这是事实,不得不承认。
夜更深了,寒气团团包围着黑漆漆的室内,开始逐渐侵入他的身体。
莫以尘只觉得,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得远了,远到什么都听不到了。
“……”
他昏了过去。
墨色的长发点缀着晶莹的汗珠,在月色的映照下,既美丽又凄凉。
“莫以尘!你没事吧?”
见莫以尘没了声音,何千缘有些急了,扒着小小的窗户努力往里面看。
可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何千缘骑跨在徐啸杰脖子上,两个人的身高加起来,才勉强够到窗户的下沿。
可见这黑室是有多密闭了。
这座建筑,应该是半镶在地里的,地上如此高的墙壁也只是一半的高度而已。
也难怪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看见他了吗?”
徐啸杰在下面看不见,干着急。
好在何千缘轻,不然以徐啸杰的身体状况,他也撑不了这么久。
“不行,什么都看不见!找门救他出来”。
何千缘扶着窗沿,对徐啸杰小声说道。
徐啸杰蹲下身,让何千缘好下来,咬紧牙关怕摔着她。
何千缘落了地,徐啸杰才直起腰来,随手还揉了揉。
问道,“怎么样?”
“我光趴在窗户前就已经感觉很冷了,里面肯定和冰窟差不多,他撑不过去的!快,我去找门你放风”。
何千缘把手杖递给徐啸杰,说,“来人了你就敲敲地面,我能分辨出它的声音,看好了啊!”
说完何千缘就弯着腰,顺着墙面,摸了过去。
“喂,你看不见,要小心啊!”
徐啸杰藏在角落,担心的朝何千缘嘱咐道,眼珠时不时溜着四周。
空荡荡的,还伴着呜咽的风声,徐啸杰咽了咽口水,攥紧了手里的手杖,手心一阵冷汗冒了出来。
徐啸杰是真的很怕鬼,也不清楚是什么缘故。
……
何千缘悄悄绕着眼前这一座,丝毫密不透风的建筑转。
忽然眼睛一亮,隐约在一处草丛里,看到了藏着的暗门。
走近,发现这门是像井一样,仰面对着天空的。
伸手摸了摸石门,上面爬满了藤条。
一敲,声音沉闷,看来还挺厚。
何千缘正研究着怎么打开,石门上倒映着的影子忽然闪着诡异的蓝光,头皮瞬间一阵发麻。
何千缘微微回头,慌忙一瞟。
是风陨剑!
呼~~
“吓死我了,你这家伙”。
风陨不时闪着光芒,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还时不时的撞击着石门,而且都是同一个地方。
“难道……?”
何千缘伸手在风陨一直撞向的地方,摸了摸,借着幽光发现了一块突出的印子。
往下一按,石门轰隆隆的打开了。
“果然是机关,谢了!风陨”。
何千缘点了点风陨的双剑柄,风陨晃了晃,似乎很是开心。
风陨先于何千缘进入,给她照亮着前方。
蓝光盖过黑暗,直通地底的阶梯显现在眼前,一股凉意慢慢袭来。
何千缘深呼一声,跟着风陨走到了地下。
没走几步,眼前却又是一道阶梯,先是通往上面,然后又通向地底。
弯弯绕绕的,来回都不知道是第几趟了。
“这构造……好奇怪,来回折腾也不嫌麻烦,直接通过去不就好了吗?还向地底折了两下……”
可转念一想,可能是,为了更好的困住他吧……
这样的构造,从里面不好突围,从外面也不好强攻。
还真是囚禁的好地方。
这师父也真够狠的……
何千缘这样想着,心里越发的讨厌漆佬,心疼莫以尘。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他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会过多久。
至少,现在要把他救出来!
他要是死了,自己多亏。
终于进入内部,湿漉漉的气息扑鼻而来,还混杂着血腥味。
这么大的空间,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着微弱的光。
风陨闪烁的光,是如此渺小。
“别过来!脏……”
莫以尘醒了过来,轻声呢喃着。
其实从石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就渐渐有意识了,只是还迷糊着。
黑暗中,何千缘一眼就看到了他那双,闪着幽光的眼睛。
只是,黯淡了许多。
“莫以尘!”
何千缘赶忙跑过去,风陨也紧随其后,照亮了室内的一小部分。
只是这一小部分,就让何千缘心惊,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幽光照耀下,墙上是密密麻麻的深浅不一的剑痕,模糊不清的字,以及一些诡异的涂鸦。
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诡异,像是用血浸出来的。
这都是,莫以尘的发泄?
顾不上细看,何千缘赶忙架起虚弱的莫以尘,只觉得他浑身滚烫。
“发烧了?赶紧,风陨,走!”
风陨十分听话,自动分开护在左右。
上上下下的,终于出了石门,可把何千缘累坏了。
晶蓝色的汗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风一吹更凉了。
“徐啸杰!快来接一下”。
何千缘朝徐啸杰藏着的地方,小声喊道。
风陨左刃飞了过去,照亮了他那头褐色的发丝,徐啸杰应声回头。
手里还握着何千缘的手杖,都被搓的有些发光了。
“来了!快,把他放到我背上”。
徐啸杰半蹲着,把手杖放到了旁边,背起莫以尘就开跑,左刃在前方照明。
徐啸杰事先吃了提升体魄的药丸,才能这么轻松的背着莫以尘跑,不然他连走都很吃力。
虽说他们身量差不多,身长八尺有余,但体力可差了很多。
何千缘拿着手杖跟在后面,风陨右刃护在她后方,一路跑到了偏院,进了何千缘的房间。
徐啸杰把莫以尘轻轻放在床上,然后一下瘫软在椅子上,就开始有些气喘。
频繁服用药丸,身体肯定吃不消。
何千缘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把门关好,长长松了一口气。
给徐啸杰递了一杯水,自己就坐在床边,拿衣袖擦了擦莫以尘额头上的冷汗。
莫以尘浑身发烫,嘴唇有些发白,面色涨红,不时冒着冷汗。
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发烧时,莫以尘给自己喂的退内火药丸。
就赶忙在莫以尘腰间的,荷包里面摸了摸。
果然找到了一些,就问此时已经缓过来的徐啸杰。
“徐啸杰,哪个是退内火的?”
徐啸杰接过荷包,随手翻出一颗红色的。
“这个,喂给他休息休息就行了,哎呀~今天累死我了!演戏又劫狱,我比长老还忙!”
徐啸杰伸着腰打着哈欠,橘色的眼眸挤出几滴眼泪来。
看来,他是真累了。
“好了,徐二公子,辛苦了!你去睡吧,我守着”。
何千缘扶起莫以尘,喂他吃了下去,脸色好多了。
徐啸杰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擦了擦眼泪。
“那就你守上半夜,我下半夜吧!一会我来换你,有事及时叫我”。
……
徐啸杰刚起身,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老影的声音响起。
“马姑娘,药我找来了!徐二公子还好吗?”
糟了,怎么把他老人家给忘了!
“这老爷爷,年纪不小了,腿脚还挺利索的!怎么办?”
徐啸杰急得抓耳挠腮。
“什么怎么办?赶紧再装啊!”
何千缘抱起一床被,将莫以尘盖的严严实实的,就赶忙帮着徐啸杰,弄乱头发和衣服。
老影抱着包裹,在何千缘门前喊了几嗓子,没人应。
就上前去敲门,刚抬手何千缘就打开了门,她笑得十分勉强。
“影爷爷,您还挺快啊……”
老影摆摆手,“没什么,以尘小时候生病,我都是跑到山下去抓药,习惯了……!”
说着,老影的眉头皱了一下,却一瞬间又舒缓了。
应该,是在担心莫以尘吧。
“徐公子怎么样了?要紧吗?我把所有能催吐的药都带来了”。
老影说着,打开背着的包裹,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草药和药丸。
何千缘嘴角抽了抽,“这个……有劳影爷爷了!但也不必这么客气……”
徐啸杰躲在门后,看见何千缘不太好的脸色,就知道大难临头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徐啸杰特意挠了挠头发,握住何千缘拦着门的手,视死如归的眼神似乎在说。
“交给我吧!”
然后徐啸杰就打开了门,眼神呆滞且迷糊的,看向一脸担忧的老影。
“影爷爷,救救我!我不行了……”
顺势就倒在了老影怀里,看起来真的快不行了。
“好好,跟爷爷走!我给你催吐,来”。
老影艰难的扶着,比自己高几头的徐啸杰,跌跌撞撞的去了积灰药房。
徐啸杰手背在后面,还比了个大拇指。
何千缘也很担心徐啸杰,不过眼下只能牺牲他了。
还在心里暗自,给他树立了一个高大的形象。
就是希望,明早他还能自己站起来……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