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抠,一直抠……
桥头的木头都快被抠漏了。
“千缘,你想好了吗?”
莫以尘攥着衣角,有些紧张的问道。
他是既害怕听到自己猜到的答案,又有点渴望知道,内心很是纠结。
“当然,早几年就想好了……你呢?想过以后吗?”
何千缘手里的动作迟缓了下来,渐渐的沉下心来,认真思考这个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我不想以后,只想此刻我该做什么”。
莫以尘一向是个深谋远虑,眼光长远的人,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可能,是何千缘被带歪了吧?
又或者,他本来也就是这样的。
“你现在还真和我有点像啊!以前你可是事事都会提前考虑的,如今倒是两手一甩只顾今日了,不会是被我带坏了吧?”
何千缘托着腮调侃莫以尘,精白的眼眸中,也携带着些许流光在旋转。
她一般高兴或者是情绪激动的时候,眼眸就会发生变化,所以想要浅层的了解她也不难。
只要不犯贱故意招惹她,应该挺容易成为朋友的。
而且最好别带任何的小心思,她可能比你想象的要鬼得多。
“是啊,你教坏的”,莫以尘看着她浅浅一笑。
此刻,万城灯火绚烂,都不及你我眼中的星火点点。
当某些灵魂的融合度提升,那宏观的宇宙是否也会受到影响呢?
说不准呢,毕竟人类对于宇宙的认知还很浅薄,维度不够就只能想象来凑了。
“是吗?我才没有,我可是眼光很长远的,和你一样”,何千缘不甘示弱,反驳道。
其实,他们一直在互相影响,相互促进共同成长。
哪里有绝对的对与错呢?
深远也好,浅淡也罢,都是人生的宝藏阅历,终将在灵魂的深处留下一笔。
只是这阅历什么时候会用到,又用在什么地方,就要仔细考虑清楚了。
免得万劫不复。
……
“这小家伙跑哪里去了?我们都快把昪洲翻个底朝天了,可别出什么事”。
何千缘东望望西看看,在人群中角落中,努力寻找着那团肉球。
“莫以尘,风陨没有什么反应吗?”
莫以尘微微侧头,风陨便脱鞘而出。
一道幽蓝的剑光闪过天空,惊艳了这红艳的城镇。
风陨散发着幽光,一闪一闪的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浮在何千缘面前。
忽然左右晃晃,似乎在打量何千缘。
“它发现什么了?”
“没有”,莫以尘摇摇头,微微一笑。
“那它晃什么?奇怪……”
何千缘用手戳了戳风陨,它似乎很享受触碰,又凑近了一点。
连它折射出的光都柔和了许多。
“风陨这么有灵性,我看昪洲藏兵阁的法器都没有它机灵,这是你外祖……师父给你的?”
莫以尘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在表达什么。
“什么意思?这是你捡的?”
何千缘得不到答案就自己瞎猜,凡事都靠自己那丁大点的脑子。
就算猜不对她也不会放弃,她就是这样,明知是徒劳也要试一试。
一般不死心,人就不会死。
“是我父母的遗物……也是师父唯一允许可以和父亲有关,还能留在我身边的东西……”
“……”
唯一的东西?
这么狠吗?
看来漆佬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莫以尘的父亲。
不至于吧?
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干嘛这么狠呢?
可能这就是世家的悲剧吧,何千缘是体会不到,但也理解不了。
这么说的话,漆佬是把对黑户女婿的恨都施加在了莫以尘身上,怪不得……
其实细想想这其中的原因,漆佬也不是不能被理解。
你想,他含辛茹苦养大的宝贝女儿,就这样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走了。
换作谁遇见这样的事,应该都接受不了吧?
虽说莫以尘的父亲不一定是什么花花公子,始乱终弃之辈,但确实对于漆佬来说可以说是敌人了。
就算是成为了敌人,漆佬也没有直接杀死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婿,估计还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而这个女儿毅然决然出走的原因,也是不好直接定义的。
所以,这其中的关系和利弊,真的蛮复杂的。
好像谁都没有错。
错的唯有莫以尘一个人。
何千缘心疼的看着莫以尘,他脸上虽然波澜不惊,其实心里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也难怪他这么冷淡,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对生活的所有期待,估计都已经葬送在那个压抑的地牢里了。
心如死灰的人想要拼凑起完整的心来,谈何容易。
恐怕一辈子都不够用。
何千缘再次看向风陨时,在剑身的闪闪星光中,仿佛能看见他父母的身影。
也许就是因为这股情爱,才让它这么通灵性吧。
逝人已故,至少还有个念想。
“他们一直都在吧……就像哥哥也一直在我心里一样”。
何千缘用袖子擦了擦风陨上的银光,起初她还以为是泪水呢。
“嗯……一直都在”,莫以尘一直都知道,遇见她之后便更加确定了。
每一个逝去的人都会在心里活着,不是过去的模样,而是现在以及未来。
只要在心里记得,往后余生就都是他们的温柔相伴。
所以,生死离别什么的,看淡就好了。
也怪不得何千缘这些人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死味,原来早就看透了。
哭要死,笑也要死,那还何必纠结死亡何时到来,又以什么方式到来呢?
张开双臂,坦然心态就好,此前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不留遗憾。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何千缘一直待在九源独自修习,稳定自己的念力和内力。
为毅然的诀别做准备。
莫以尘则需要处理军中事务,大部分时间都在老宿堂,与长老们商讨事宜。
九洲的情况已经耽搁不起,物资和拓荒的任务必须尽快重启,还要时时处理各大洲异兽的伤人事件。
异兽开始肆虐,有些地方控制不住了,甚至人类也有类似的症状发生。
但还没流传开来,以免引发恐慌。
总之是焦头烂额,一片狼藉。
再耽搁下去九洲就完了。
只是人们还不知情,依旧在醉生梦死,纸醉金迷。
但一有时间,莫以尘还是会和何千缘一起寻找小奶豹,就当是放松一下心情。
每次见面,莫以尘都是一脸温柔轻松的笑容,丝毫不见焦灼。
为了不让她担心,不会装也要装高兴。
何千缘看得出来,他其实很焦虑就是嘴硬。
“你在我面前还要摆架子吗?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何千缘阴阳怪气的说,就是想让他舒心,在她面前他可以当小孩的。
“知道了,谢谢你……我的……”
莫以尘眉眼渐渐舒缓,实在是没必要端着了。
如今九洲的情况,莫以尘全看在眼里,他会有什么打算吗?
没说,不代表没有。
在他冷淡的外貌下,又会是什么呢?
……
在九源的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春节前夕了。
叶宿清和卫隐的婚期就要到了。
这是一件事,好事还是坏事呢?
抛开这个不说,一个确切的好事是徐啸杰也回到了九源。
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徐家主……
去世了。
就在前些日子,这位一代英豪还是走了,丧事已经办完。
而徐啸杰也变了。
再见面时,何千缘已经快认不出他了。
玄黑色的衣袍和发带死死的缠着他,原本阳光灿烂的褐色秀发也黯淡无光,脸色苍白无力的挂着一张勉强的笑脸。
平时,他是最在意自己的打扮的,总是神采奕奕的。
现在徐啸杰连这个都扔了,断的真干净。
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橘色眼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芒。
丧兄,丧父……
接连的打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能扛住吗?
不行也要行,这是命。
如今徐啸杰已经是徐家主了,不仅身份,就连命运也随之逆转了。
为了徐家他需要出战,更加需要自我振作,因为他还有母亲在。
此次他的归学,真的不知是福还是祸。
“徐啸杰,你……没事吧?”
何千缘看着他有气无力,却还是努力挺直腰板的样子,很是心疼。
“……当然没事!本少爷是谁?放心我很好……你们最近怎么样?准备好要出战了吗?本少爷最近苦练剑术,可别被我超过去哦!”
徐啸杰晃了晃腰间佩戴的长剑,耀眼夺目。
好像是徐……前家主的佩剑。
不喜欢的东西还是拿了起来,握紧了不放手。
“你练剑了……那你还炼药吗?那才是你擅长的”。
何千缘看着他依旧笑嘻嘻的脸,却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感觉。
说到炼药,徐啸杰脸上顿了一下。
轻叹一口气,有些凄惨的挤出一个笑,“炼药没用,救不了徐家……”
“你说什么丧气话……!”
“……哎呀,放心!本少爷这么聪明,小小剑术还不是手到擒来!练剑多好啊,不用再被别人保护了,而且关键时刻还能护着你,别担心了啊!”
徐啸杰执起剑,顺畅的在手里转了几下,确实很是熟练的样子。
让人心疼的熟练。
不知道在背后付出了多少。
“你看!怎么样?帅吧!”
徐啸杰撩了撩软塌塌的鬓发,依旧是十分不要脸的笑着。
何千缘没心思看他强颜欢笑,只是盯着他衣袖下露出的几道剑伤。
横七竖八的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刻下永久的痕迹。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帅……你最帅了!我们一起修习吧,让我看看你现在有多厉害”,何千缘忍着眼泪笑着说。
现在安慰他没有用,不如一起成长,陪伴比任何话语都有用。
“好,寒寒,你可要小心哦!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徐啸杰气色好了许多,说话也有底气了。
就算是变了,你还是你,那个永远快乐的徐啸杰。
唯愿你的内核未变,待到归来时,你依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