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入侵,可能只有真正的进去之后,才能算作真正的入侵。
也不知道这规定是谁提出来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反正,占据上层宇宙地位的,就是这样规定的呗。
……
鹰击长空,剑指黎明。
黑蒙蒙的天色,有了羽翼的加持,愈加浓烈起来,将百越河川笼罩的一丝外来生机都透不进来。
要是所有的类似状况下,都预示着灾难的到来,倒也省了提前预警的开支了。
直接看看天空,瞧一瞧有没有谁在装逼,应该就大差不差能猜准,可以明确逃跑路线了。
不过,必要的条件是,你可以迈开腿跑。
要是被压制在地上,一点都动弹不了,那还是省了逃跑的心思,先苟活下来才是正经事。
徐啸杰对于这件事,在此时此刻,可能是最有发言权的了。
他双手双脚,同时死死扒拉着巨鼎的腿,吊在半空中探头探脑的向外看。
他这作死的样子,也真是不怕被老鹰叼了去,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还怂得喜欢动不动就哭鼻子。
就他这样的,估计,老鹰都挑食,斜眼都看不上他这个货色。
偌大的城市里,已是几近黄昏独自愁,再不见一点人影。
面对这样的情形,汹涌来袭的鹰云,自然将攻坚的主心骨都投放在了宫殿的最高处,那顶巨鼎的身旁。
不过,它们的目标却不像是瞄准龙王神,而是目光齐齐汇聚于鼎的背后。
放在了那一角,鲜亮的橘红色衣角上。
鹰云挥散一角,从中暴露出一团漆黑的影子,架着云彩缓慢的移入眼帘。
祥云成阶,瑞云称座,满身羽翼丰硕的鸟人呼啸而来。
尖锐的鸟鸣声,像极了猎鹰震天动地的杀戮预警,将沉沉河川震荡的只剩无声的摆荡。
疾驰的劲风随着呼啸声而停滞,徐啸杰原本摇摇摆摆的身躯,也终于得以落地得安。
双膝着地的滋味,说实话,还真的蛮疼的。
徐啸杰扒着鼎足,费了半天劲,才好不容易站起来。
刚站起来缓口气,头皮就开始发麻,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好的气息。
条件反射似的,徐啸杰立刻缩着脖子蹲了下去。
只感受到,头顶几根发丝被无声斩断,飘飘的扫过耳尖流窜而去。
徐啸杰猛得转过身,背靠着鼎足,只看见一只目光锐利,且不怎么怀好意的雄鹰,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弯钩似的嘴巴,也一张一合的吧唧着,要是被勾住了,不出几分钟,肯定就碎成一堆渣了。
之前怕鸟的阴影还没过去,此刻又怼到脸上来了,还这么大只,徐啸杰着实被吓得腿软难控。
他抱着鼎足,极力稳住自己的腿,橘红色的眼眸已经瞪到了最大。
一点,都不敢放松。
这只雄鹰,说保守点,也有几米宽的翼展,完全张开翅膀的话还是很吓人的。
徐啸杰口齿不清的磕巴着,“大哥,你,冷静啊!别过来,我肉不好吃的……那有个神仙,他肯定比我好吃的!你别,盯着我看了,我害怕……”
显然,一个不懂人话,一个不会说鸟语,这波交涉失败了。
雄鹰一双明目炯炯有神,自然的散发着王者的气息,将周遭的一切都压制了下去。
长而锋利的鹰爪刮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声音,还打点着飞溅的火花,将鹰目照得闪闪发亮。
盯着这样一双眼睛,估计没人敢轻举妄动。
但巧了,徐啸杰还真的就不是个一般人。
他也顾不上什么楸准时机了,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过去,趁雄鹰躲闪的反应间隙,立刻往龙王神的身旁跑。
就算这龙王神太弱,也有可能是冒充的,或者被踢出神族了。
徐啸杰还是觉得,待在他身边应该安全一点。
不然,他直溜溜的站在那,怎么没有一只鹰扑在他身上呢?
只是,这次徐啸杰算是失算了,随着他自己的移动,反而招来了更多的瞩目。
这下好了,直接成了露天的待宰羊羔了。
徐啸杰紧急时刻,猛得抱住龙王神的大腿。
还好,雄鹰见状,就没有再靠近一步。
而龙王神好歹身为神明,身材高大壮硕也是很正常的,徐啸杰趴在龙王神身上,倒也不显得过于突兀和变态。
龙王神像是完全,无视徐啸杰的存在一样,连一个简单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只是,极其冷淡的仰望着天空,和一团黑影对个满目的眼神。
透过天空的糜烂,洪通的声线传入耳朵,“怎么?小龙王,打不过还真的找隔壁搬了个救兵啊!就这一个小废柴吗?看来,人家还是没想要搭理你啊,你这百越之地还是太小了,人家根本看不上眼吧”。
龙王神立了立身姿,昂首挺胸向前走了几步,威声说道,“就算地方再小,也还是有某些眼馋肚饱的扩张狂,在明里暗里的觊觎啊!鹰坚,你说对吗?”
“哈哈哈哈……”
一掌穿云而过,黑云翻墨而未遮山,一双鹰目割破了天空。
鹰坚继续说道,“没错,蚂蚁就算再小也是肉啊!保不住命的时候自然也就会,往旁边挪了挪,抱了抱盘龙腿以求自保”。
龙王神没有接话,两方对立,站得笔直,谁都不服谁。
徐啸杰躲在神明的脚下,暗自嘀咕着,“这就是神仙打架吗?在这……装什么呢都是……要打,就赶紧打啊,我好趁乱跑路呀……”
……
比起昏天黑地的剑拔弩张,似乎,一直保持对立站位这一场景,会更加的惹人心急。
尤其,是对于那些根本插不上嘴,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能保全自身的俗人来说。
俗人,俗人嘛,又不是能人和神仙,能提出的要求,真的不算高。
眼下这种神明对峙的画面下,徐啸杰就只祈祷,待会打起来的时候,不要伤及无辜就好。
骤风下睫毛微颤,乌云连绵的压顶而来,这个气氛或许更有利于决斗,这两个神仙也总算是打了起来,不然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局外人是半点都理解不了,不都说打架要先发制人的吗,难道还非得战前眼神交流一波吗?
要徐啸杰这类人说,早打早收工,哪那么多的虚张声势,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该装的时候不装,现在人家打上门来了,却又拍拍衣服装起来了。
仔细一想,那这龙王神和鹰什么的,也真是有病。
总是,拿着别人的生死安危,来成全自己的虚伪荣耀之心。
就算不是故意为之,恐怕也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念头,在熙熙作怪吧!
可能,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会有些许的浅薄。
但作为现代人,和古时人的思绪结合体,徐啸杰觉得自己怎么想,也无伤大雅啊。
“神明要是不做实事,光口头上絮叨了,也挺无耻的哈……哎,打到哪里去了?”
徐啸杰出神了这几秒钟,一抬头,早就不见两大神明的踪迹了。
而他自己瘫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什么时候被踢下来都不知道。
但眼下也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毕竟那只凶巴巴的雄鹰还扑棱着翅膀,朝自己怒鸣着。
“鹰大哥,你怎么还在这儿呢?你要是欺负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弱男子,那可不体面啊……”
徐啸杰面朝着雄鹰,慢腾腾的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手里攥着的小剑柄,暗自替自己捏了把汗。
心想着,“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保佑我……这东西要怎么用啊?能不能直接变大,把它吓跑也行啊……之前的奇迹能不能再来一次,就算我贪心不足好了……”
一秒,两秒,三秒……
三十秒都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奇迹再现的征兆出现,徐啸杰咽了咽口水,喉结一颤一颤的。
鹰眼如匕首般锐利,刺穿微薄的宇宙口腔,直逼心口脉尖。
宽大的羽翼张开,疾风穿翼而过,凌乱飘舞的碎羽便腾空而起,将平坦的场地圈画出来,怕是插翅也难逃。
徐啸杰咬了咬牙,又嘀咕了几句,“你还真欺负我啊,真是越强越不要脸……那我,就更不能要脸了……”
看着鹰爪越来越近,徐啸杰心脏怦怦跳的同时,还是能保持点理智的。
当然,腿软这个暂时还克服不了,只希望到时候逃跑时不要摔倒才好。
既然不能往外跑,那就朝危险的地方凑,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徐啸杰后撤几步,铆足了所有的力气,猛得朝雄鹰奔去。
雄鹰瞧见猎物朝自己跑过来,立刻腾空而起,勾着爪子扑了过去。
距离还有几尺的时候,徐啸杰一个紧急刹车,卧在地上从雄鹰的下方滑了过去,雄鹰冷不丁的扑了个空。
只在爪子上,刮蹭下一块橘红色的晚霞残片。
总说人在危难之际,会爆发出超出平常的力量,而且,还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怂货。
雄鹰俯冲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却还是没逮到徐啸杰,下一秒,还没来及转身,它的身后就隆起一片绚丽的晚霞。
猝不及防的,被徐啸杰用披风蒙了个满头大,为了安全起见,徐啸杰还特意争分夺秒的打了个死结。
无头苍鹰腾空乱飞,跌跌撞撞的扑棱着,徐啸杰缩着双手,识相的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自己被误伤。
“得罪得罪,谁让你长得这么吓人……”
徐啸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把鸡皮疙瘩按了下去,转身就要往殿内走。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爆炸,绚烂的晚霞被碎成了残片,飘零零的和羽翼齐舞。
雄鹰的怒喝声响彻云霄,徐啸杰被冲击波掀翻了好几个跟头,最后撞在大殿内的柱子上才停止翻滚。
耳鸣头胀的同时,徐啸杰似乎还听见几声喊叫,好像在说,“快让开,闪开!别挡我的道!”
脑子是还没清醒,身体倒是很诚实,本能的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条路来。
眼前的黑不是黑,而是懵懂的深渊。
只听见耳边飞过一只破风箭,以及刺穿肉身骨骼的爆裂声,和那雄阔壮远的悲鸣声。
随之一切都尘埃落定,徐啸杰从耳鸣震荡之中苏醒了过来,定睛一看,满是血迹浸染了大殿。
将威严雄伟的周遭,例如建筑,雕刻以及绸彩,都染了个透底红,湿漉漉的在风中凌乱,将滴滴血水抛洒如阳光的背阴处。
有可能终其几生,都不会再得以见到,那曾经平平无奇,终日可以见到的阳光了。
建筑物开始崩裂,在灰尘仆仆之下,是空旷的银河视角,诡异的光冷冷的洒在温热的生命体上,也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反应。
以至于,到现在,徐啸杰都以为不是在做梦,而是在历劫般的尘世间涅盘。
等待,属于所有人的重生。
……
抬头遇见的都是柔情,和银河灿漫,低下头便是满手的尘灰,和宇宙浩瀚无垠。
身处其中,再无一丝的心智波澜。
这,可能,就是近乎宇宙,近乎概念上的神明吧!
那只雄鹰倒在血泊里,徐啸杰虽然庆幸自己得以活下来,但也不可避免的,有些有病似的为它伤感起来。
这是有病似的软弱,也是,人性的真正光辉之处。
性这个字,因为有了心,才有了人的生命真气。
可以为了生存去杀戮,却,绝不可以为了玩弄和快意恩仇,去肆意妄为的虐杀。
这样的人,有人性,即使有时候软弱无能,却也能安详的死去。
因为,灵魂没有负担,可以问心无愧的接受轮回的洗礼。
说实话,有人性的人是什么样子,没有答案。
可能拥有的统一特质,是,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和看法,遵从最原始的人之光辉。
能有多少事可以想清楚,又有多少能称心如意,不过是借着时间这趟旅程,和自己慢慢的和解罢了。
残破出尘的羽翼,在脸颊旁擦过,也在心间柔抚,让徐啸杰不得不吸收很多。
他用指甲抠了抠地面,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发出刺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心间拨乱琴弦。
徐啸杰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心思很粗的人,从未想过,这短短在宇宙中穿梭的几段记忆,就已经足以让他心思沉重起来了。
不知其他人,是不是同样的感受。
可是话说回来,谁能理解自己,谁能感同身受,还真的不怎么好确定。
现实中尚且如此,何况梦境呢?
灵魂出神的身体,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轻轻一碰,就能立刻将思绪抽回来。
巫马聪的小黑手还没碰到他,徐啸杰就从地上猛得弹了起来,两个人就差同时起步跳了,默契的很呢。
巫马聪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很不满地说道,“你吓本少爷做什么?好好爬起来会死啊!瞧你这小胆子,刚才吓得都快瘫地上了”。
徐啸杰正了正歪斜的腰带,看向巫马聪的满眼,都充斥着不服气。
说道,“那也比你强点,你这又是猫在哪里发出偷袭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不然就凭你这尿性,能躲哪里去?”
“嘿嘿,这就骂的有点过头了吧!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挺猥琐不要脸的,但……之前欺负你的事已经是几辈子前的了,你要不要一直这么用有色眼镜看我啊!人是会变的……好歹,我刚才也救了你一命啊!”
徐啸杰甩甩已经被汗浸湿的头发,朗声笑了笑,替巫马聪拍了拍身上的灰。
“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怕你不习惯嘛!我们都斗了几辈子了,我想,在记得彼此善意的同时,还是保持原状,这样感情才会更加长久啊!打打骂骂的,双方才不会觉得别扭……”
巫马聪甩掉徐啸杰殷勤的手,一脸的嫌弃,“得了吧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人这种东西最不能轻易相信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装出来的和善……善恶往往只在一瞬间,就能发生倒反天罡的改变,你也能理解的吧,不用我多解释……不过,你说的确实对,还是保持原状的好,省得多生事端,能相信的相信,不能相信的还是靠自己比较靠谱”。
话说得轻松,做起来就难了。
要维持一个别扭的信任平衡,这是绝无仅有的,前人没栽树,后人还等着评价,如今也只能靠自己的感觉去走心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秒,然后就捂着嘴躲开了视线,都开始干呕起来。
算了,就算心凑的再近,该恶心还是会恶心。
巫马聪抹了抹嘴,走到平台的边缘看了看,问道,“徐啸杰,现在什么情况了,你刚才不会一直哭天喊地的,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吧?”
徐啸杰切了一声,向平台走去,“我说……啊??!!额,好疼……”
乌黑的天空被撕裂,从天而降一道闪电,伴随着暴风雨一般的水滴,噼里啪啦的砸在胸口上。
徐啸杰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刚才把自己震飞的,会是眼前这个男人。
男人华丽的衣着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脏兮兮的样子没有了半分神性,不是指外表,而是内在。
龙王神的头上长出了两只犄角,黑黢黢的上面正闪着暗红色的光斑,一条同样恶心配色的龙尾,正翘首以盼的向徐啸杰逼近。
而龙王神的利爪下,正死死掐着一个濒临爆裂边缘的,脆弱无比的脖颈。
巫马聪的脸色即使在暴雨的洗礼下,还是肉眼可见的清晰的红紫,怕是到了要咽气的地步。
龙王神的神目,幽幽闪闪,有些诡异的盯着徐啸杰看,嶙峋的鳞片已经刺破他的皮肤,将他完完全全包围了起来。
这下,徐啸杰连一点人味,都感受不到了。
徐啸杰一张嘴,苦闲的雨水就流了满嘴,说起话来都变了味。
声音低闷,异常的愤怒,喊道,“放开他!你,不应该是神吗?”
在徐啸杰有限的认知里,神明是需要节欲清心普善的,怎么会染指弑杀呢?
龙王神已经变质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那个浑厚的男低音了,低吼道,“神?呵……你别忘了,神也是由人变来的,能有多大的区别,啊?”
滴答滴答的雨声,仿佛为了这场对峙的气氛烘托,悄然变小了好多。
这下,隐匿百穿的狂躁心跳声,再也遮盖不住了。
徐啸杰看着巫马聪,一点一点的被提溜到悬空的位置,全身的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
被雨滴蒙盖的眼眸,始终不敢合眼,哪怕是擦一擦的动作都不敢轻易有。
徐啸杰咽了咽雨水,尽量保持镇定的说道,“你想做什么……你不是还需要我们,帮你沟通华夏吗?不是想着救子民于危难中,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龙王神根本没听徐啸杰的废话,高声打断了他的絮叨,“两个选择,要不我杀了你们两个,要不你杀了他,而你不用死,我也会就此收手……选择吧,这时候犹豫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什么!?”
这声“什么”,徐啸杰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发出声来,只能感觉到这个词在脑海里不断的浮现。
淋透了的身躯,此刻半点温度都没有,仿佛死透掉了。
说假的,这选择真的很难,放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