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傅隋之】
喘不过气,好闷……
我是怎么了?傅隋之想,他费力睁开眼,却只能看见一片黑暗,缓了两秒,视野转变成白茫茫一片。
我在哪?
傅隋之感觉无比的头晕,窒息所带来的压迫让他整个人都十分痛苦。
不行……
他意识有些模糊,已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难受……谁,来帮帮我……
心底的仍有求生意识,他想做些什么改变现在的状况,可他完全动不了。
身体寒冷的像冰雪入了骨。
恍惚间,他想起来了。
他来滑雪,出了意外。
胸腔里的空气被榨干,窒息的感觉如蟒蛇一般缠绕着他浑身……喘不上气。
好难受……谁来……救救他。
傅隋之意识断线,再睁开眼,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你没事吧?”耳边响起沈栖然的声音,“还好吧?我送你去医院。”
傅隋之忽然意识到,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他滑雪出了事故,被沈栖然救了。
可……沈栖然并不会滑雪。
他出现在这里是不合理的。
傅隋之头痛的快要炸开,他像是坠入深海溺水被人一把捞起,视野忽然恢复光明。
他有感觉,周身都是冷的,耳边安静得像死了一般寂静。
人本能的求生意识让他知道自己获救了,有人发现被埋在雪里的他了。
可他当时的状态非常糟糕,已经记不清之后发生了什么。
傅隋之醒来之后看见的便是沈栖然,沈栖然说了他在山上出了意外,是他把他救回来的。
傅隋之曾经以为事实就是如此,可是……随着他出院,他逐渐反应过来好像不只是这样。
他觉得太违和了。
那次意外让他失去了部分的记忆,所以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傅隋之再度梦到当时的情况时,他莫名觉得当时这个人,应该是江余朔才对。
可是……为什么呢,又不是在病院。
那个时候……他应该认识江余朔吗?
视野变得明亮,却依旧十分模糊。
有个身影凑近看他,同时沈栖然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不是……这样的……
意识痛苦无比,傅隋之想睁开眼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却越来越费力。
“ancora vivo.(还活着)。”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男声,听着感觉年纪不大。
尘封的记忆像被关闭的八音盒突然开始转动,年久失修的音调响起,耳边的声音却逐渐清晰。
心脏被按压又松开,傅隋之反应过来这人在对他做急救措施。
他越发难受,在某一刻忽然开始大口喘气,随后记忆变得有些清晰。
另一道声音响起,“mandalo all'ospedale.(送医院吧)”
傅隋之尝试着睁眼,视野还是模糊,他只看见两个滑雪装备穿戴齐全的人,其中一个人跪在他旁边,应该是刚在做心肺复苏的那个,反应了很久,他才想起自己戴着护目镜的,所以看不清。
此时他趴在另一个人的背上,还是很难受,不过他断断续续的听清他们说的话。
只不过他们很沉默,过了很久,傅隋之才听到一句,“Aprile。”
被喊到名字的人停下脚步,他像是有些烦躁一般,语气不太好,“che succede?(怎么了)”
傅隋之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这个人顿了一下,随后他开口。
“In seguito giocherai meno a questo...(你以后少玩一点这种……)”
他听见那个人笑了,他睁眼,看见他回头看向他们这边,“你是在关心我吗?”
前面的话听得半懵半懂,现在忽然转回成了中文,傅隋之还没反应过来。
“我好开心。”这个人靠近,“宸。”
……沉默。
两个人谁也没动,片刻后,他先出声。
“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很难。可你不能总依靠这而活。”
“是刺激也好,是好玩也罢,江余朔,我不想哪天你也出了这样的意外,你能明白吗?”被称呼为宸的人开口。
……
…………
“……我好像做不到。”江余朔语气轻飘飘的,在雪山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缥缈。
傅隋之想起来了,一切。
那段失去的记忆在梦中如流水一般滑过,他记得自己是为什么去滑雪,为什么出了意外,又为什么会遇见江余朔被他救下。
那时候说的话,那段时间的记忆,他全想起来了。
傅隋之是认识“江余朔”的。
或者说是“April”。
虽然只有两面之缘,可他是认识他的,远在他见到他之前。
那是某一年的秋天。
当时的傅隋之在国外念书,为了学习方便,他租了一间公寓,是一座装修古朴的塔楼,周围风景很好。
这里的天气寒冷,每到冬天,远处的雪山上的滑雪场便会开始营业,他居住的地方视野开阔,坐在床边学习时,常常能看见在雪山上穿梭的那个肆意飞扬的身影。
……江余朔,更或者说是April。
那时候的他太闷了,远离家乡,独自在外漂泊,学习的压力又逼得他喘不上气。
所以那年冬天,傅隋之很羡慕。
那样疯狂,鲜活的……生命。
天气最冷的时候,傅隋之阴差阳错下去学了滑雪。
他其实和那时候的江余朔有过一面之缘。
也仅仅是一面之缘。
他不知道这人名字,也没有任何可以聊的话题。
有一回,他们在休息室撞见,他震惊对方年纪竟然这么小,看着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大概是打量的目光太过于明显,江余朔注意到了他,他沉默了看了他几秒,随后很自然的跟他打了招呼,“你好呀。”
当然,也只是一声礼貌的招呼,并没有任何深聊下去的意味。
头越发的疼痛,傅隋之的记忆串线般回到了蝴蝶街疗养院。
他的生命再度遭到威胁的那一晚。
失控的精神病人抓住巡查的他,不知道出于什么思维把他绑了起来。
当时是凌晨,失血过多的他被绑到某个房间的某个角落。
按照那个病人的言语来看,似乎是他和这个病人在玩什么游戏,但他被抓住了,所以得受到“惩罚”。
太过疼痛,偏偏他没有挣扎的余地,连眼睛都被蒙住,失去反抗的资本。
他觉察到体温在慢慢流失。
好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醒过来。
耳边充斥着那个精神病人的惨叫声,他像是害怕着什么,一边叫一边跑,声音很快远去。
周围恢复安静后,他觉察到有人在他旁边,那人气息很轻,温热的吐息抚过他的脸,他听见这人笑了笑。
过分危险的气息使他神经紧绷,他打起精神,却听见这人莫名问了一句。
“还好吗?傅医生?”
这人是认识他的,可这人的声音对他来说无比陌生。
“你很幸运呢……”
“我第一次在这个地方看见白色的蝴蝶。”他边说边把布料缠绕在他伤口上,他语气很轻,似乎还带着笑,“它落在你手上啦。”
有吗……
他好像没感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在帮他,傅隋之不想这么糊涂的被救,他想问这人的名字。
他听见他叹了口气。
“我记不清了。可能是姓祁吧?”
随后他似乎是离他远了一点,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傅隋之还是没有力气动弹,恍惚间他闻见了烟味。
烟味?
“这样就好了。”这人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轻轻的拍了拍他,“只有医生才能救你。”
“烟雾报警器会响,最多两分钟。”
“会有人来查看,记得求救啊,傅医生。”
他说完便离开了,烟味却越发的浓烈。
江余朔……祁萧……
脑海中断断续续的片段连在了一起。
April……
他早该想起来的。
傅隋之猛然清醒,随后他眼前一黑,头瞬间就开始疼痛。
耳边门铃声不断,傅隋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六点,他睡了不到三小时。
他下床,脑子却很恍惚。
原来是这样吗?
当初在滑雪场,那个时候他遇见了江余朔和祁萧,而后他失忆了,却冥冥之中觉得事情不是那样。
在那个时候……他意识模糊间听到了祁萧对江余朔说的话,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江余朔生病的消息。
后来缘分使然,他是伯怀特的学生,在病院又被江余朔救过一次。
江余朔其实是认识他的吧。
可他却骗了他……
傅隋之感觉无比的愧疚,他站在门口,没心思考虑门外是谁,他脑子很乱。
反反复复都是江余朔跳楼后他送他去医院的场景。
怎么会……
他怎么能这么对江余朔!
门开了,傅隋之缓了一会,才听见有人叫他。
他抬头去看。
是祁倦。
他像是有些疑惑,“你身上是……”
傅隋之后知后觉低头看自己,衣服上还有血迹,他回来以后太模糊以至于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
看见血迹,傅隋之的头又晕起来。
他想开口,却有些难以说出那个事实。
“我……”
他缓了两秒,再度开口,“祁倦……”
周围忽然陷入一片寂静,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
“江余朔他……”
祁倦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怎么了?”
“他……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