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匆匆而过。
甲白天练剑,晚上温养伤势,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他都雷打不动,严格按照规划行程,每日不停。
同时在期间,甲一直在想人鼎剑上的剑诀,那一个个简陋的刻画,传承的剑招,无一不是最基础的挥劈撩刺等,连最简单招式都称不上,一时间,才智如甲也参悟不透剑诀,他只觉得,剑诀上蕴含某种深意,某种道理。
参悟不透,甲索性就按剑诀上的基础动作来练剑,他相信,只要自己练多了,参悟多了,总有一天能察觉其中奥妙。
就如同云鹤上人与司马空参悟《剑仙星宿论》,哪怕再难参悟,两人生生磨了十几年,不也一样给参得透透的?
甲秉着这种想法,一直练了下去。
……
这日,蝉叶来了,一声阿弥陀佛吵醒了正在午休的甲。
甲起身出洞,将大汗淋漓的渡踔与渡昱肩上的粮食扛入洞放好。
“施主,考虑得如何?”
蝉叶笑眯眯道。
“蝉叶方丈,我一个魔道至尊加入名门正派之首金刚寺,金刚寺真能承受住江湖的舆论?”
甲反问。
“倒也是。”
蝉叶一想觉得有理,后提议道:“那施主便隐姓埋名吧。”
“……”
甲不知如何回答。
他是有些想就此归隐,但终究有所牵挂,放不下顾青与天魔门里的药婉。
“蝉叶方丈,我想要贵寺的九阳草,要什么条件尽管提,能否割爱?”
甲选择转移话题。
“九阳草?嗯,寺里的确剩有一株,但施主应该明白,这等疗伤圣物乃是门派底蕴,没有任何门派会拿去交换,只会自用,金刚寺亦不例外。”
蝉叶点头承认,后道:“施主想要九阳草,大可归于佛门入我寺中,好生累积贡献便可兑换九阳草了。”
甲闻言沉默片刻,后沉声问道:“蝉叶方丈,为何就这么想让我入佛门?”
“现在如此,当年殷城如此,甚至更早时,渡痴死前,方丈亦是托他给我带话让我入空门,金刚寺家大业大,哪缺得我一个残废,多次相邀,难免让我心有疑惑。”
甲的话回荡在山洞之外。
“阿弥陀佛,施主,你命有大劫,唯有入空门,斩断一切世俗因果才可避劫,和尚乃是为你好,不然任由因果缠身,迟早会将你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蝉叶思考片刻,诚实回道。
“何为劫?”
甲问道。
“九死一生为劫。”
“殷城斩璟王,我师云鹤上人的算计,以及雾林司马空的报复,不都九死一生为劫数?我一路走来仍没渡过命中劫数?”
甲问道。
“此乃小劫,天下劫气汇聚,左右天下大势的天定之劫,方可称大劫。”
蝉叶耐心解释道:“没有人胜得了天,你只能选择入场与否,若不入佛门一避,你必输的一塌涂地,无论结局胜败如何……”
“无论结局胜败如何?哪怕我依旧活了下来也输,赢了还是输?”
甲十分不解,见蝉叶肯定地点头,冷哼一声道:“牛头不对马嘴,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
“不,赢了也是输,且输得更惨。”
蝉叶认真道。
“那方丈且说,我大劫是什么?”
甲不想过多争辩,转移话题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施主是想要我命啊?”
蝉叶苦笑道:“和尚说得已经够多了,莫为难和尚了。”
要他亲口把大劫告诉应劫子,指不定开口的瞬间就被雷给劈了。
“行吧。”
甲没追问,不想说不问便是,他对这些什么大小劫的没怎么在意,这些算卦人整日掐着手指神神叨叨的,说一半留一半,又无实际依据,很难让人相信其言真假。
再说了,赢了怎么就还是输?
或许蝉叶方丈算命算多了,敬畏上天,将之视作绝对真理般的存在。
没人能赢得了天?呵呵,此言真符合顺天而行的和尚性子。
最后,甲问了一句:“所以,这大劫,这天命,到底想要让我怎样?”
蝉叶深深望了甲一眼,道:“惨!”
“什么?”
甲愕然。
惨?字面上的意思?
蝉叶解释道:“因为你,命就该惨。”
“荒谬!!”
……
甲拜别老和尚,跟在蝉叶身后离开山洞。
他最终还是选择入了金刚寺,他要出家了。
原因有三:
其一,本就有意动做个寻常和尚,不再理会天下风云,人不犯他,他便一直平静活下去,活到老死。
其二,想借助金刚寺中的九阳草恢复实力,他想归隐与恢复实力并不冲突,归隐后武力并非毫无用途,最起码,在未来某日他人冒犯时,武力能用护住自身周全,守护自身想守护的人事物。
其三,他犹豫不决时,他的恩公老和尚出声了,希望他入空门。
……
救命恩人的话,甲自然是重视的,其分量也彻底将他心中的那杆秤压到一侧,令他做出了选择。
虽然有些放不下药婉,放不下殷城顾青一家,担心他们会受欺负,猜疑蝉叶在打什么算盘,但最终,他还是入了金刚寺。
做下决定后,甲忽地灵台一清,终于想通了一直纠结放不下之事,药婉与顾青一家的安危。
曾经天魔门与药婉没了他好多年,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药婉身居高位,麾下有数千门徒弟子拥戴,还有肥腚在帮衬,不作死压根没人伤得了她,而药婉又是怕死性子,甲与之相识快二十年了,从没见其主动出过天魔门一步,其安危轮不到他来担心。
而顾青一家亦是如此,顾青乃朝廷重臣,手握重兵,其自身及家人的安危由诸多将领与精兵日夜不间断轮守,哪轮得到他一个外人来操心,顾青一家生活的殷城皇都,不知有多少万精锐之师驻扎守城,更是安全得没话说,只要大周没亡国,根本无需担心受乱世风波。
甚至哪怕大周亡国了,以顾青所掌握的兵力,只要他想,在乱世中护住自己一家子都轻易得很。
想着想着,甲哑然发现,原来他一直白操心了,他所牵挂的那仅有的几位,离了他一样活得很好。
甲心头一清,再无挂念,脚下步伐变得轻快。
就这样,甲腰间别着一柄木剑,随着蝉叶、渡踔与渡昱三人,慢慢远离了生活许久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