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洞彻底化为天边的一个小黑点之时,甲回头深深凝望一眼,将山洞记在心底深处,亦是将老和尚的恩情记在心底深处。
老和尚无欲无求,他的救命之恩,只能日后有机会再报了。
路经一片树林,转几道弯后,山洞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方丈,施主,快跟上!”
一晃神间,渡踔与渡昱已经跑得老远,在很前面惬意地坐下,渡昱笑嘻嘻地招手喊道。
这两和尚鬼头鬼脑的,灵机一动竟想出提前跑一段距离,然后坐下等着蝉叶与甲,这样就可以有时间在路上歇脚了。
就是不知这般到底是浪费了体力,还是节省了体力。
蝉叶哑然失笑,被逗得乐不停。
“等我!”
甲随和回应一句,他对这两位知晓他真实身份,却不被他赫赫魔威震慑住,依旧待他如常人的同龄人印象挺不错的。
甲脚下加快两步,走到了蝉叶身边,蝉叶看了他一眼,目光停落闻人甲那头齐腰长发许久,笑呵呵道:“施主,和尚我先说好,入空门得剃度,你这头长发可没法留的。”
“我知晓。”
甲颔首道,这乃常识,他自然知晓。
“等下剃度别后悔就好。”
蝉叶面露趣色,似乎很想看甲剃度时,长发一缕缕刮下来就剩光秃秃一层头皮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些许毛发罢,不就跟长出的指甲一般可有可无,剃了就剃了,怎就会后悔?”
甲望了蝉叶一眼,道:“蝉叶方丈不是知道我当过冒牌和尚?又不是没剃过。”
说完,甲缓缓超越了蝉叶,走到他前面。
蝉叶闻言微微哑然,对甲的背影点头赞许道:“皮肉骷髅,不着色相,施主果然与我佛有缘!”
蝉叶加快两步,再次与甲并行,说道:“施主,你入金刚寺,可有两个选择。”
“方丈请说。”
甲回道。
“你实力位列天榜,如今哪怕断去一臂实力也依旧不俗,若入门只做一寻常弟子未免屈才,我想你也心不忿,我有意让你坐上首座之位,故而给你两个选择。”
蝉叶顿一顿,见甲没什么反应后,道:“一,我代师收徒,从今你我师兄弟相称,你为蝉字一辈,以我与师父点头,如此坐上首座之位,寺中弟子并无二言,此选择最省气力。”
“代师收徒?大师不是还活着,他答应了?”
甲闻言想起那位老和尚,不由问道。
“师父不会在意这些,我代之收你,他会认。”
蝉叶道,言下之意老和尚并未开口提过此事,但一定程度上,他可为老和尚代言。
“这……算了,我已有师尊,哪怕他逝去多年,我也不想拜他人为师。”
甲没多深究蝉叶师徒间的关系,摇摇头拒绝,问道:“第二个选择呢?”
蝉叶一副我就知道的神色,道:“第二个选择,便是渡字辈入门,入门后和尚我选个日子召开竞选首座大会,自己想办法获得寺中弟子认可,或开讲经法会,以佛法精湛服人,再附以不低武功与不俗贡献,坐上首座之位。或入以护佛罗汉之姿,一路折服罗汉一堂,达摩与菩提两院,再附以不低经文佛法造诣与不俗贡献,坐上首座之位。
首座之位我给你留着,其余全看你手段。”
“好麻烦,我觉得做个弟子其实挺好的。”
甲开口道,一个要拜师,一个很麻烦,他两个都不想,他只想入金刚寺当个出家人,隐退江湖,再避蝉叶口中所谓的大劫,对权利没什么欲望,首座之位好是好,但不是非要不可。
蝉叶依旧是那副有所预料,看透甲的模样,浅浅笑道:“弟子需每日去大雄宝殿做早课,鸡鸣而起,首座则在寝室自行做早课,没人瞧着,可以偷懒哦!
还有弟子待在寺中每日都得做杂务,首座同样不用哦!”
蝉叶说完,一脸认真地看着甲。
“蝉叶方丈,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不当首座撑起金刚寺守护我佛,谁人能当?”
甲转过头直视蝉叶,一脸正色,舍我其谁道:“佛义广传需护法,我不护法谁护法?方丈,我便以渡之辈入寺,好生给我留一个首座位吧!”
“施主真乃深造大义也,我寺中谁人不缺,就独缺施主这等脸皮尺厚的大义之士!”
蝉叶大赞。
甲脸色不变,平静接受夸赞。
他倒不是懒,而是想将时间挤出来练剑与养伤,当然,若说他想每日做早课做杂务,那也纯属瞎扯淡。
甲与蝉叶走到俩鬼机灵和尚身前,渡踔与渡昱一下子跳起,再次跑了好长一段距离,气喘吁吁地坐下等着两人走来。
真不知道他们这样到底累不累,划不划算。
……
金刚寺。
僧侣往来匆匆,甲没出任何意外来到此地,此时的他相貌已用阳变术变换成了另一模样,除去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外,已看不出与曾经有半分相似。
蝉叶身为方丈平日很忙,有事先离开了,由渡踔与渡昱带着他在寺里登记入册,最后在某座偏殿里完成剃度,甲摸着光秃秃的头顶,穿上僧袍,再次成为了一名和尚。
不同以往的冒牌和尚,这次,他是真和尚了。
他,出家了……
成为一个出家人,心境会有何变化?
甲可以很确切地回答,心境会变得淡然,有一股释然的解脱在心底流淌。
甲感觉,他放下了很多,甚至有种可以放下一切,原地升华的错觉。
……
出了偏殿,几番来回跑,甲最终选择入了罗汉堂,走武僧一道,一如当年假和尚时一般,甲也有了他的法号,渡甲。
罗汉堂内。
诸多和尚来去匆匆,各忙各的,或许是世道不明,这些和尚比之当年更忙了些,每个人手上好似有忙不完的事。
甲静静走在石道上,对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罗汉堂感慨一叹,手扶在梁柱上,道:“原来,罗汉堂是这般模样……”
夜渐深,这一日就这般匆匆过去。
木案上,甲挑灯铺纸,左手握住毛笔沾染墨汁,他准备写两封信,告诉那些挂念他之人,他还活着。
甲想了想,笨拙地落笔写道:
致吾兄顾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