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自己而言,实在是宽宏大量至极。
不仅支持自己修订有利于女娘的律法,甚至对于韵香低微的出身也并未过多责难。
对自己唯一的要求便是让自己确保皇长孙能够平安无事地长大成人,顺利继承皇位。
但,皇太女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回护有加、情深义重,自己又怎能背刺她?
君臣两人就这样陷入了对峙之中,谁也不肯让步。
最终,永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朕明白了。杭卿回去候旨吧。”
永帝的声清冷淡漠。
杭舒章默默地磕了个头,声音低沉道:“微臣感谢陛下的宽厚仁慈,微臣告退。”
她说完之后缓缓起身,倒退着走了七八步才转身。
杭舒章的心七上八下,杂乱不已。
出了宫门,杭舒章看到苏韵香站在马车旁。
苏韵香满脸忧虑地紧盯着杭舒章,急切地开口问道:“絮之,你没事吧?”
杭舒章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再谈吧。”她的声音疲软无力。
两人一同登上马车。
车内气氛凝重,苏韵香握住杭舒章的手,压低声音说道:
“曲倾告诉我,她不小心说漏了我出身之事,原本以为你把她送回宣国就能息事宁人。
谁能料到,韩山竟然派出人手,在半途中对她展开追杀。
贾大哥派遣的护卫们为了保护她,全都战死了。
她不幸被韩山的人抓住并带回了永京。
不过,在半路上,她找到机会成功逃出来了。”
杭舒章默默听着,这和自己预判的差不多。
“我已然把事情上奏给了皇上。”
苏韵香惊道:“什么?”
“皇上已然知晓了。”杭舒章淡然说道。
苏韵香皱着眉头问:“皇上要如何发落我?”
杭舒章无力道:“皇上让我回家候旨,至于要如何,尚且不知。”
“这可如何是好......都是我拖累了你。”苏韵香身子一抖,眼泪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杭舒章连忙宽慰道:“韵香莫哭,事已至此,只能静待圣裁。或许皇上念在你我忠心的份上,会从轻发落。”
回到府中,杭舒章将苏韵香安顿好,独自在书房中沉思。
皇上明面上没有怪罪,但内心想必已经有了计较。
若是自己同意了皇上的条件,兴许......
罢了,只不知对韵香的惩罚是什么。
尚未思虑出什么头绪来,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正是李棠玉身边的贴身宫女,“杭大人,太女殿下有请。”
杭舒章心中一沉,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
“絮之糊涂。”顾梦寻和李棠玉一起骂道。
杭舒章把事情原委说了。
两个人却是一起骂她......
杭舒章道:“公......太女殿下待我不薄,我如何能背刺于您?”
李棠玉叹道:“你大可先应承下来,往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杭舒章正色道:“话虽如此,但若是应承下来却是做不到,我心中难安。”
“你若不应下此事,世一怎么办?孰轻孰重,你难道不清楚吗?”李棠玉眼神犀利地看着杭舒章,质问道。
杭舒章咬了咬牙,道:“微臣知道殿下是为我好,但要我背叛殿下,我亦做不到。”
顾梦寻在一旁附和道:“玉儿,你就别逼她了。”
李棠玉冷哼一声,“你们真是迂腐!在权力面前,情义算得了什么?”
杭舒章坚定地说道:“殿下,微臣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如果连这些都放弃了,那微臣成了什么人?”
李棠玉气恼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硬扛下去吗?”顾梦寻担忧地看着杭舒章。
杭舒章微微摇头,“我不知道,自古忠义难两全。”
顾梦寻淡然道:“其实,纵然你应下了,也不算背刺玉儿。”
李棠玉说道:“是啊,原先我是不愿坐上这个太女之位,但如今已成定局,挣扎徒劳。
还不如顺势接下这等权柄,也算为此前我等共同密谋增加一些筹码。
且,我与梦寻姐姐注定无后,将来也是要从宗室子弟中挑选继承人。
若是傅年那孩子被你教导得不错,选他又何妨?”
杭舒章听了俩人的话,心中有所触动。
沉默片刻后,她抬头看向李棠玉,“殿下,我会好好考虑您的提议。我需要时间。”
“嗯,我给你时间。但是,你也要尽快做出决定,只怕,有些人等不及了。”李棠玉无奈说道。
杭舒章点点头,朝李棠玉行礼道:“多谢殿下体恤。”
杭舒章眉头紧锁,缓步走出东宫,心中满是无尽的忧虑和矛盾。
一方面,不想辜负李棠玉和顾梦寻。
另一方面,却是自己的枕边人。
不辜负殿下和礼宁,便要辜负韵香。
无论自己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权利这个东西,实在难以言喻。
现在太女殿下支持自己。
那是因为她与礼宁两情相悦。
但,往后坐上帝位,难保不会有别的心思。
到时,若是她想把帝位传于自己的后人,届时该当如何?
此前太女殿下为了与礼宁在一处,所下功夫颇多。
可,面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别说太女殿下会不会变。
若是自己,自己都无法确信拥有那等权利之后,是否能够始终坚守初心不变。
杭舒章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重重袭来。
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引发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后果。
杭舒章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地走回家中。
夜幕早已降临,漆黑一片,仿佛无边无际的墨色绸缎笼罩着整个永京。
苏韵香一直焦急地等待着杭舒章归来。
看着杭舒章那沉闷进食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心疼。
苏韵香忍不住轻声叹息,问道:“皇太女和礼宁,说了什么?为何絮娘看上去如此心事重重?”
杭舒章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茶水漱了口。
苏韵香看着碗中的米饭,仅仅只吃了半碗,她不禁皱起眉头,担忧道:“你这样只吃半碗饭怎么行呢?身子会吃不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