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至冬月末,岁暮天寒之际,汝南八州均派人前来汝州述职。
呈报的公文可用八个字概括:风调雨顺、粮食满仓。
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庄稼茁壮成长,各地粮仓皆已满溢。
但,在繁荣景象之中却浮现出一丝怪异之象。
自去年实行女娘间可通婚的条例之后,各地新生儿数量骤减。
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一个积极的变化,被遗弃的孩童数量显着减少,几近绝迹。
杭舒章暗自思忖,究竟是成婚律法的变革所致,还是荣棠公主荣登皇太女之位的影响?
亦或是女娘得以参加科举所产生的效应呢?
无论如何,人口增长始终乃国家大事、重中之重。
面对当前局势,杭舒章有些头疼。
她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这种局面的出现。
以便采取相应措施促进人口繁衍,确保国家的繁荣昌盛和长治久安。
毕竟,只有人口丰盈,国家才能蓬勃发展、蒸蒸日上。
杭舒章决定从汝州开始调查,这个事情被分派给了沈泠。
沈泠三天后上报了打探来的消息。
“许多女娘并不急于成婚生子,而是都在拼命读书,以期能科举入仕。”
杭舒章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是自己以前追求的,但现在看来却是一个弊端。
“家中父母不催促么?”
沈泠道:“有女娘的家中,能供得起读书的都供着读书去了,供不起的,
也都去我们开办的学院求学了,家中父母亦期盼她们能读出个名堂来,以便拉扯家中兄弟一把。”
杭舒章没有想到,自己会给女娘们带来这样重的枷锁。
“男子呢?”
沈泠淡然道:“少数男子觉着,不能被女娘比下去,读书比此前更加用功了;
而大部分男子觉着若是自家姐姐或是妹妹能科举入仕,自己亦能沾光,是以,对读书之事,不甚上心。”
杭舒章意识到,时代在变,人们的观念也在逐渐改变。
如何在保障女娘权利的前提下,鼓励她们组建家庭,为国家的未来贡献新生力量。
“沈娘子有何高见?”
沈泠笑道:“大人可真是瞧得起属下,属下与大人一般无二,这等头疼的问题,自当需要大人思之,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
沈泠退下了。
杭舒章觉得,这一系列的变化来得太快,以至于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而这新问题。
她无法解决。
总不能押着人成亲吧。
纵然压着人成了亲,还能压着人洞房?
杭舒章已经预感到,这岁终奏章若是递到皇上跟前,少不得要挨一顿训斥。
或者,被人参奏,然后被罢官。
人口,才是国之根本。
苏韵香进到书房,看着一脸愁容的杭舒章,无奈问道:“絮娘这是又怎么了?每回我回来,你都愁眉不展。”
杭舒章把问题说了一遍。
听完杭舒章的话后,苏韵香陷入了沉思,满脸愁容。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棘手,根本无法轻易解决。
毕竟,生孩子不同于做生意或办案处理公文那般简单。
苏韵香皱着眉头,一脸苦恼地坐在杭舒章对面。
两人默默无语,气氛沉闷了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韵香打破了沉默:“或许有办法,但恐怕会更加困难。”
“是什么?”杭舒章立刻追问,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让贱籍、奴籍之人可拥有房契、地契以及田契等私产。”苏韵香毫不掩饰地说道。
杭舒章不禁浑身一颤,毛骨悚然。
之前修改女娘之间可以成亲的律法已经引起轩然大波,几乎与满朝文武为敌。
这次如果再提出贱奴两籍可以拥有私产,那些世家大族岂不是要将她剥皮抽筋,做成战鼓任人敲打?
苏韵香看着杭舒章的反应,轻笑一声:“怎么?害怕了?”
杭舒章点了点头,坦诚地说:“有点。”
苏韵香笑道:“一向勇敢无畏的絮娘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杭舒章感叹道:“这可是在动世家大族的根基,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苏韵香轻启朱唇,缓声道:“或许,皇上会给予我们支持也说不定呢?”
杭舒章却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如今皇上已是风烛残年,皇太女即将继位,此刻实非动荡之良机。”
“但依我所见,哪有新帝即位而不见血腥之事呢?正所谓破旧立新,未必不可一试。”苏韵香言辞淡定从容。
杭舒章反驳道:“目前局势尚未发展至此,若贸然行事、胡作非为,刚刚恢复平静的永国恐怕又将陷入人心惶惶之中。”
苏韵香提醒道:“难道絮娘忘记了与宣帝所立下的约定吗?
时间紧迫,若无法协助皇太女稳住永国江山,恐怕我们就难以返回宣国了。”
杭舒章掐着手指,默默计算着时日 ,与宣帝约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眼看今年即将年终,距离十年之约,剩下不到一半时光。
杭舒章不禁叹息一声,伸手捏住眉头,揉了好几下。
苏韵香轻声道:“或许,絮娘可等等今岁的正旦大朝会出结果。”
“对,皇上不许我入京,我还得派人进京述职。”杭舒章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苏韵香悠然道:“我瞧着王亭就不错。”
杭舒章思虑了片刻,提笔写下了一道任职公文。
提拔孤城王亭为汝州长史。
公文发出的第二天。
许久没有露面的李傅年出现了,他匆匆而来,留下一堆丰厚的礼品后,匆忙离去。。
过了三天。
王亭抵达汝州城。
次日。
王亭领了杭舒章交给的述职公文,马不停蹄的往永京赶去。
时间紧迫,任务重大,王亭不敢有丝毫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