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僵持了七八日。
程甘每日准时来牢里送饭送药。
关于外头的事情却是一句不提。
杭舒章身子愈发孱弱。
天牢本就阴冷潮湿,加之天气愈发寒凉。
杭舒章病了。
风寒入体,每日猛咳不止。
原本心脏衰竭,现下肺腑也不曾好过。
入天牢半个月后。
杭舒章咳血了。
牢头不敢大意,当即报了上去。
次日柏宁匆匆而来。看到面容枯槁的杭舒章,当即伸手把脉,许久都摸不到脉,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若是还想活,这等地方是住不得了,还有,心思再如此重,谁也救不了你。”
听得柏宁狠戾斥责的话,杭舒章苦笑一声,没有答话。
柏宁开了方子,甩袖走了。
“絮娘。”苏韵香哽咽的唤了一声。
“二姐姐,你不要再逞强了,给皇上低个头,认个错,先出去吧。”杭嘉树在隔间哭着求杭舒章。
杭舒章抬着枯瘦的手给苏韵香拭去泪珠。
“韵香莫哭,我会心疼的......咳咳咳......”杭舒章的声音轻得好似梦中呓语,最后被咳嗽声阻断。
“嘉树也不许哭,男子汉...咳咳咳...大丈夫,不许哭,咳咳咳......”
苏韵香一手擦泪一手给杭舒章顺气,哭着哄她,“好,我不哭,絮娘别激动。”
杭舒章缓了好一阵,鼻息浅浅的睡着了。
次日清晨。
杭舒章没有醒来。
苏韵香心头猛跳,连声唤了好几遍,人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她颤着手放到杭舒章鼻子前,还有弱弱的气息。
苏韵香癫狂的朝狱卒吼道:“来人,速去请大夫,速去请大夫。”
杭嘉树在隔间转着圈干着急。
“二姐姐怎么了?嫂嫂,你别急,别急。”
“快去请大夫啊。”苏韵香吼得嗓子都要哑了。
狱卒受程甘打点过,当下急忙跑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来了一个大夫,把完脉,大夫摇着头道:“老夫医术浅薄,你们准备后事吧。”
苏韵香破口大骂道:“庸医,滚,絮娘还活着,还活着,你滚,庸医。”
大夫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苏韵香摸着杭舒章有些冰凉的手,喃喃道:“絮娘,说好了的,你要好好活着,你不许抛下我,你的命是我的。”
“你醒来瞧瞧我好不好?我不许你死。”
“絮娘,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呢?你不许死。”
“你说了要好好的听我的话,我现在让你醒来,你听到没有。”
“你醒来,你醒来看我一眼你再睡,好不好?”
杭舒章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鼻息若有似无,幽幽缓缓。
苏韵香哭得眼泪都没了,整个人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杭舒章被她抱在怀里,犹如布偶一般,没有一丝生气。
“二姐姐,嫂嫂。”杭嘉树连声叫了好几声,苏韵香一点反应都没有。
“来人,去报皇上,我有要事求见。”
狱卒道:“杭大人,您现在是阶下囚,皇上哪是您想见就见的。”
“你。”杭嘉树被气得不轻。
午间程甘过来送吃食,看到杭舒章的样子,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转身往外跑去,却不曾防备,被牢门绊了一下,摔了一跤。
半个时辰后。
陆瑾和柏宁一起到了天牢。
看着眉头不曾松开过的柏宁,陆瑾沉声问道:“柏卿,太师如何了?”
“病入膏肓,回天乏术。”柏宁收了手,接过仆从递过来的帕子擦手,平淡答话。
陆瑾呆立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半个月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杭嘉树抓着牢门,哭着骂道:“陆瑾,这下你满意了,你逼死了我二姐姐。”
“你还我二姐姐,呜呜呜,你还我二姐姐。”
“你还我二姐姐,还我二姐姐......”
陆瑾语调冰冷道:“柏卿,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把人给朕救活。”
“皇上。”柏宁跪在地上,冷声道:“太师原本心脏有伤,身子本就损伤得厉害。
加之一身的皮外伤,底子也亏空得厉害,早在十年前,臣就为其诊过,若是好好将养,兴许能多活几年。
可,如今她身在天牢这等阴暗寒冷之地,风寒入体,就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救治。”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救活。”陆瑾道:“是必须救活,听懂了吗?”
“皇上,医术只能治病,且,这等地方,纵然救活,也难以治好,不过是多一日少一日的事情罢了。”
“把人移出天牢。”陆瑾冷声扔下了一句便走了。
苏韵香已然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犹如提线木偶一般,谁说话都听不进去,只静静的抱着杭舒章。
看到有人上前来想要搬动杭舒章,当即吼道:“滚,庸医,我的絮娘没有死,她活得好好的,谁也不许动她,她在笑,她在朝我笑。”
小内侍看向柏宁。
柏宁无奈,抽出长针,对着苏韵香的头扎了两针。
苏韵香眼睛一闭,身子瘫软。和杭舒章倚成一堆。
“柏宁,你朝我嫂嫂做了什么?”杭嘉树急得跳脚。
“让她安睡片刻罢了。”
程甘跟着柏宁,驾车直奔城外的云水别院。
两人均是男子,为避嫌,程甘找来青叶,青叶看到瘦弱的杭舒章只有一丝气息,眼眶一下就红了。
程甘道:“青叶,先抱小姑去热汤池里泡一会。”
青叶忍着心头的难过,抱着杭舒章进入热汤池。
大人怎的这般轻?青叶感觉怀里的人都没有一杆枪重。
待褪去衣衫后,看着犹如干尸一般的人,青叶的眼泪就没有停下来。
门外传来柏宁的声音,“王院长,好了没有,我要进来了。”
青叶擦干泪水,把杭舒章靠边放好后回道:“好了。”
柏宁走了进来,在杭舒章的肩上,头上扎了许多针。
十指也被扎破,放了许多血。
青叶忍着没有冲上去把人推开。
半个时辰后。
“给她擦干身子,换一身衣衫后抱出来。”
柏宁拔了针,嘱咐青叶完了之后,满头满脸的汗珠,脚步踉跄的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