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舒章终究还是没有挡住陆瑾讨齐西征的决心。
宣,景宁九年。
冬月。
陆瑾正式下了讨齐诏。
任命王湛、庞敬、姜放、许执、郭伯淮等五部尚书为辅政大臣,留守宣京辅佐太子监国。
任命钟离逸为大将,统领讨齐右军,任命魏丁来统领讨齐左军,陆瑾自己坐镇中军。
户部尚书杭嘉树统筹粮草,伴随圣驾西征。
李卿盈来送消息,杭舒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今日的太阳有些晒人,竟不觉得寒冷。
听完李卿盈的消息后,杭舒章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帝王心思,当真是难猜。
皇上为免王家势大,特地任命了那么多的大臣为辅政大臣,可,到时真遇上事情,只怕扯皮三天都扯不出什么来。
“小姑。”李卿盈期期艾艾的吞吐着,欲说还休。
杭舒章睁开眼,道:“何事?”
“士谌他......”
“他的意思?”杭舒章语调平缓,听不出喜怒。
李卿盈道:“铮儿葳儿都还小。”
“我尽力一试。”杭舒章闭上眼睛,懒懒的应了一声。
李卿盈行了一礼,“多谢小姑。”说完之后起身走了。
苏韵香道:“絮娘,皇上分明就是为了平权,如何会让小叔与士诫一道留守。”
“私心里,我亦不想让嘉树上战场。”杭舒章“唉”了一声,挡不住困意来袭,陷入昏睡。
苏韵香还等着她的下文,结果半晌没有了声音。
仔细看时,心头微微起伏,尚有气息。
心头一口气松了下来。
近日来,絮娘嗜睡,总害怕她睡着后再醒不来。
*
腊月初二。
却在这即将要西征紧要关头。
太上皇,驾崩了。
同时传来的讯息还有,一个月前,永国太上皇驾崩了。
同一天收到两个皇帝驾崩的消息。
杭舒章心头悲呛,大哭了一场,哭到最后没了气力,昏了过去。
苏韵香手忙脚乱的掐人中,杭舒章幽幽转醒,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絮娘,别太伤悲了,这都是天意,都是命。”苏韵香抱着杭舒章,低声劝慰。
杭舒章哀声道:“两位太上皇对我皆有大恩,在宣国,若非太上皇包庇,我早就被世人打死了。
到了永国,若非太上皇当年开恩科,我们亦不会有今日,韵香,这叫我如何不伤悲。”
苏韵香柔声道:“我知晓,但絮娘身子要紧,太过伤心劳神于身子有害无益,我会担忧。”
“有劳韵香替我置办衣衫,我要进宫祭拜太上皇。”杭舒章强撑着想要起身。
“絮娘。”苏韵香道:“现如今你连坐都坐不稳,还要如何去祭奠太上皇?”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杭嘉树走进房间,看到姐姐这般模样,心中一阵酸楚。
杭嘉树缓步走到床边,握住杭舒章的手,轻声道:“二姐姐,节哀顺变。”
杭舒章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苏韵香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泪水,“絮娘,咱们在这里设灵堂就好,好不好?”
杭舒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悲痛。
“也好,如今身子不争气,只怕尚未到皇宫我就又昏睡了。”
杭舒章看向杭嘉树,“嘉树,时值忙乱之际,还是早些回去吧,想必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忙碌。”
“是,二姐姐多多保重身子,我得闲再来瞧你。”杭嘉树行礼退了出去。
杭舒章撑起身子,下床站立。
尽管身体虚弱,但她仍旧努力站直。
苏韵香给她穿衣。
青叶和杭葳忙碌着布置灵堂。
杭舒章在灵堂跪了两个时辰。
天色黑透之后,苏韵香来劝她先用晚食。
杭舒章点头,任由着苏韵香把她扶起。
看到碗里的鸡肉。
杭舒章道:“国丧之时,还是不要沾荤腥的好。”
青叶道:“先生,你的身子不吃荤腥只怕支撑不住。”
“是啊,小姑,您就吃一些吧。”杭葳跟着劝。
苏韵香柔声道:“我们都知晓你的心思,不必拘于这些形式。”
杭舒章不再坚持,听了三人的话。
吃完饭,杭舒章回到灵堂跪着,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不觉中,她再次昏睡过去。
恍惚间,杭舒章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杭舒章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中。
眼前站着一个老者,是永帝。
永帝笑着看她,眼中充满了慈爱。
杭舒章惊讶地站起身来,泪水夺眶而出。
永帝道:“孩子,别哭。”
“皇上。”杭舒章喊了一声。
“朕已不是皇上了。”永帝说道:“好孩子,你把傅年那孩子培养得很好,朕要走了,来与你道个别。”
“皇上。”杭舒章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虽则皇上对自己甚好,但交心却是没有。
自己心头对他感激,当年他虽然保住了韵香,但也逼着自己站队皇长孙。
可他同意了自己提的新政,改变了天下无数女娘的命运。
永帝道:“好孩子,不必言说,朕都知晓,想必你也知晓了明玉的事情。”
杭舒章点点头,“是,我听顾家老太君说过。”
“你的耳后有一个胎记,朕的明玉也有一个。”
“原来如此,多谢皇上宽容我胡闹。”
“朕不过是在弥补心头的遗憾罢了。”永帝惆怅道:“朕知你不是她,但朕就是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心头的遗憾。”
“不必为朕难过,该为朕高兴才是,朕可以去见朕的明玉了。”
杭舒章跪下磕头。
永帝叹息道:“朕对不住你的夫人。”
杭舒章道:“皇上,我确实埋怨过您,但,臣知晓,此事不该怪您。
是世人的偏见,与您无关。臣不怪你。”
“甚好,甚好。朕走了。”永帝忽然不见了。
杭舒章道:“臣恭送皇上。”
忽而醒来,分明就是还在灵堂上。
哪里有永帝的影子。
杭舒章揉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腿。
苏韵香拿着披风走了进来。
“絮娘,回去歇着吧,莫把身子熬坏了。”
杭舒章道:“我方才梦见了皇上。”
“哪个皇上?”
“永国太上皇。”
“可是说了什么?”
“嗯,说了一些关于荣明公主的事情。”
“絮娘,该回去歇息了,明日再说与我听,好不好。”
杭舒章察觉到自己的身子不能再熬,害怕苏韵香忧心,顺从的点头,任由苏韵香把她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