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两人的状态是,他坐在桌后的办公椅里,她则垂着手站在桌前,一前一后,一站一坐,一个姿态散漫,一个恭敬有礼,像极了下属找领导汇报工作的样子。
在这么正式的场合和氛围里,探讨那些让人血脉贲张的画面,这话无论怎么说下去都透着股难言的怪异。
那就干脆不说了。
反正都是他做过的事,就算不说,他也肯定懂。
可纪予铖却偏要假装听不懂,眯了眯眼:“嗯?怎么不说了?我让你看什么了?”
邢枝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不愿意被他牵着鼻子走,没好气呛道:“自己心里没数吗?”
纪予铖笑了下,反过来问她:“那你看到什么了?”
邢枝眉心一跳:“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不就得了。”纪予铖把双手一摊,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你什么都没看到,怎么能说我勾引了你?”
“……”邢枝有点懵。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被他绕进去了呢?
纪予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表情,过了会儿,很大方地表示:“好,退一步说,就算我勾引了,那我问你,我的勾引成功了吗?”
“……”到底是勾人而不自知,还是故意扮猪吃老虎?装得还挺像。
邢枝咬着唇不说话。
纪予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嗤笑一声。
“邢枝,现在是你在跟我谈条件,最起码的诚意得有吧?你连句实话都不肯说,那还怎么谈下去?”
他拿出商场谈判的那一套,在言语谈笑间就把压力施加到了邢枝身上,她根本就无力反抗。
果然,下一刻,她就急急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成…成功了。”
纪予铖唇角浅浅地勾了下,有些得意。
“是吗?我倒没什么感觉,从哪里能看出来我当时成功了呢?”
邢枝耳朵有些发烫。
话都说到这里了,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的眼睛,大大方方承认:“想往你身上扑。”
纪予铖明显怔了下,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接。
邢枝以为他误会了,连忙解释:“我不是说现在,是今天早上。”
纪予铖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邢枝眨了眨眼睛,移开视线,淡声道:“纪总,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那样了,注意一下边界感。”
听到边界感这个词,纪予铖忽地笑了。
“那你昨晚主动抱我,又亲我,这怎么算?”
边界感总不能只对他有约束力。
邢枝有些难为情。
当时她被一些小细节感动,忍不住抱了他,后来在他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又主动亲了他。
她自知理亏,但一想到今天来找他谈话的目的,又觉得不能承认错误,不然就落了下风。
“这不一样。”她硬着头皮说:“我昨晚那样是情难自禁,是不得已的行为,但你今天却是故意的,没有任何正当理由。”
纪予铖被这句话逗笑了。
“原来还能这样双标啊,见识到了,但话又说回来了……”他停顿了一下,慢条斯理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当时不是情难自禁呢?”
邢枝抿紧了唇,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就算他是情难自禁,那又怎么样呢?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过了会儿,纪予铖问她:“如果我不同意呢?”
邢枝抬眼看他,有些茫然。
这个她倒是真没想过,来找他之前就认定了他肯定会同意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笃定地这么认为。
如果他不同意,她要怎么办呢?
先前在她家,纪予铖如果不同意她开出的条件,她可以直接将他赶走,在她的地盘里,她有绝对的话语权。
可这里是他家,她才是那个借宿者。
想了一下,邢枝说:“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走。”
听到这句话,纪予铖瞬间敛了所有的情绪,表情很淡。
“邢枝,我们能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去解决问题?动不动就是你赶我走,我赶你走的,幼不幼稚啊?”
他声音里没什么温度:“走就代表着逃避,不管是你走还是我走,都是逃避,无非就是主动逃避和被动逃避的区别,本质都是一样的。”
“除了逃避,你就没想过换个更好的方式解决问题?”
邢枝沉默了下来。
他说的对,她的性格确实如此,遇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逃避,不然在当年发生了那些事之后,她也不会闹着要转学,更不会这么多年都没再回过那个家,没再叫过邢建民一句爸爸。
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逃避是保护自己、避免伤害的最好方法。
半晌后,纪予铖似是叹了一口气:“行行行,我真是怕了你了,我听你的,以后都规规矩矩的,在家也穿西装打领带,这样可以吗?”
这话就有些赌气的成分在了。
邢枝低声说:“我可没说让你在家穿西装。”
“行,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纪予铖抓了把头发,无奈道:“还有吗?”
“有的。”邢枝走过去,目光在他桌上扫视了一圈:“我想借用一下你的纸笔。”
纪予铖看着她:“就这?”
这就是她的第二个条件?
邢枝愣了下,解释道:“不是,我的第二个条件是要写出来的,所以我想用一下你的纸笔。”
纪予铖打开旁边的抽屉,拿出一个新的记事本,端放在桌面上,然后把钢笔放在本子上,站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
“坐这儿写吧。”
邢枝点了点头,坐过去,一手按在本子上,一手拿起钢笔,一丝不苟地在上面写着什么,脊背挺得笔直,像个认认真真写作业的中学生。
纪予铖就靠在桌边等,虽然很好奇,但并不偷看,随她发挥。他倒要看看她又能提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要求,竟然还是用写的。
几分钟后,邢枝落了笔,拿起来默读了几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抬眼看他:“有印泥吗?”
纪予铖偏头看向她,扯唇笑道:“写完了还要画押,你这是要签卖身契?”
邢枝抿了下唇,不理会他的调笑:“有吗?”
她脸上表情很淡,语气也淡,温柔的眼神却透着股坚定,莫名给人一种极其严肃的感觉。
纪予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从最上面的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打开,放在她面前。
邢枝擦了擦食指,仔细沾了些印泥,在落款处按了个指印。
她把本子转了个方向,递给他:“这个你收好,到时候我还要收回的。”
纪予铖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视线垂下去。
字体娟秀,笔迹工整,一笔一划都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落款处的签名上印了个红色的指印。
他把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视线重新落回最上面的标题上,眉头皱了下。
“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