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清水泼洒在脚边,只零星几点溅到闻笙的脸上。
闻笙无奈地看了眼正冲着她坏笑的南浔,宠溺道,“若外公在,定要恼你吓跑了他的鱼。”
“没事,我到时候拉着云老一起下水,他带我钓了一次鱼,我再带他摸一次鱼,也算礼尚往来!”
南浔盯着水中一处游荡的鱼,猛地向前一扑,一条肥鱼瞬间到手,“闻清禾,快看我抓到鱼了!”
阳光下的人,脸庞透着淡淡的红晕,河水的波光将她的肌肤映衬得发白。
微风袭来,云在动,树在响。
可闻笙却有一瞬觉得此刻天地万物间,只余她与南浔二人。
她唇角弯弯,轻声哄道,“南小将军可真厉害呀~”
软糯的宠溺,听得南浔心口发甜,她得意地挑了挑眉,又抓了几只才上了岸。
鱼香味渐渐蔓延时,夜色还尚浅。
南浔将烤好的鱼打包,又牵着闻笙的手,登上了早停放在一旁的小船。
小船顺着水流漂浮在水中,渐渐远离岸边。
虽还在桂月,但晚间的小河上因着雨季的交替而渐渐泛起了层层小雾,一时间河面↑仿若仙境般,又带着舒爽的清凉。
闻笙倚在南浔的怀中,手中还捧着一条鱼,小口小口地吃着。
南浔低头看着她,不愧是养在高门中的贵女,便是吃条鱼都是极优雅的。
以往都是闻笙做东西给她吃,她难得小秀厨艺,便有些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闻笙毫不吝啬地点了点头,“好吃。”
南浔嘿嘿一笑,整齐的皓齿比雾气还要白上许多,“那你多吃点。”
闻笙胃口小,吃了小半条就吃不下了,南浔也不嫌弃,接过来几口便吃完了。
闻笙被她熟稔的举动弄红了脸,嗔了她几眼,“怎就像逃荒出来了似的。”
南浔将水递了过去,两人都净了口,她才凑过去低声道,“你吃过的,更好吃~”
“孟浪…”闻笙脸色发烫,娇嗔了她一句,便不再理她了,只专心地看着雾面升起。
南浔也未在言语,就静静地抱着她,直到夜色发深,黑暗将雾气笼罩,除月光与繁星外,只在河流远处有零散的灯火闪动。
闻笙不舍地拽了拽南浔的衣袖,开口道,“阿浔,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却不想南浔打断她的话,低声道,“我们就寝吧…”
闻笙微微睁目,河流,船只,以及不知何时会有人出现的丛林…
她拽着南浔的手微微用力,眸子也不禁有些泛红,颤道,“你不知羞...”
南浔轻笑一声,安抚似地揉了揉她的手,“我不知羞,但也舍不得在这里就对你做坏事,别怕。”
说罢,她便将闻笙抱起走进船舱,放在铺的整洁的床面,随即蹬了鞋也爬了上去。
闻笙躲在墙角,咬唇嗔着南浔的模样,实惹人怜爱。
南浔笑着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不骗你的,睡吧。”
“坏蛋阿浔,你吓死我了...”
小船摇曳,游荡在水面,意外地助人睡眠,闻笙窝在南浔的怀中,一夜无梦。
次日,比起太阳透过船舱照射进来的光线,闻笙更先察觉的是南浔的注视。
闻笙睫毛轻颤,转身埋进她怀里,轻嗔道,“色胚...”
——
闻笙的信被送到盛京时,德州城解封的消息也早已传回了盛京。
自闻笙去了德州后,闻夫人几乎日日在祠堂为她祈祷,也顺带了南家的纨绔。
闻夫人虽早已收到德州解封的消息,但直到此时收到闻笙的信,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坐在书案前,打开闻笙厚厚的信件,信的开头是:见字如晤,展信佳,之后闻笙便是分享了她自到了德州后所经历的一切。
她与南浔布药施粥,在无数百姓的家中见到了他们对瘟疫的恐慌和生命的敬畏,她开心于她们感染了更多困守在高门下的女子。
她在烈火的映衬下,看到了少年英雄的模样,更在全城万众一心的团结下,切身体会了史书中的家国大义。
她还见到了金发碧眼的外族人,听了爪赖颠国的风土人情与怪闻趣事,她很向往那对女子也能无限宽容之风。
闻夫人看着手中的信,盯着纸面上那段,“娘,她对百姓们说,我值得他们每个人铭记于心,不是以一个女子之身,而且是以豪杰之名。”
“她说,巾帼不让须眉,豪杰从不单指于男子。”
“娘,那夜的大火好像至今未灭,我站在一旁,被它暖得发烫。”
“或许,您能感受到一些么?”
闻夫人迄今为止的一生都活得典型高门贵女该有的模样,坦白来讲,她很是不喜南浔。
一个不懂君子之仪,跳脱吵闹,甚至可能连狗都厌烦的纨绔。
南浔的存在,仿佛是在颠覆她过往的认知,是打破了世人默认的约定俗成,让她无法适应,甚觉冒犯。
因为心疼而放了闻笙去德州的这段时间内,她几乎没有一天是不后悔的,好像她在女儿冲昏头脑要奔向火坑时,没能劝阻,反而助推了一把。
可如今,闻笙与她说,她被这火暖得心口发烫。
闻夫人就这样盯着那信纸,许久才翻了一页,那是一张毫无画工的简易画作。
似怕她不懂,还在一旁做了标注,卷毛,绿色眼睛…
她只看了一眼便翻了过去,那信纸上又写道,“在未来德州前,阿浔说若见了那金发碧眼的外族人,定画给我看。”
“您看她这画画得,好在我来了,不然要被她骗了呢。”
再下一页,便是一张那外族人的画像,精致的画工与上一张形成鲜明的对比。
“娘,你说北齐也会有一日如爪赖颠那般给予女子自由,让她们也如我这般有机会走出高门,看看这世间的大好河山吗?”
闻夫人放下那信纸,抬头看了眼窗外的高墙。
她知,闻笙也在问她,她可否也有一日能接受她口中这样好的阿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