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瞧得清楚,那剑锋只差一点就刺入大动脉,但那侍女显然也是个狠角色,鲜血四溅下竟只是皱着眉,一声都没喊出来,但他不解的是南轻问齐胤何在?他那皇兄不是已经死了吗?
“您终于肯与奴讲话了?”海棠唇角轻提,看向南轻时,已是毫不遮掩眸中的爱慕。
可南轻实是厌恶那夹杂了阴私的爱意,她剑锋一挥,毫不留情地划烂了她的双眼,只重复了一遍,“齐胤在哪?”
她声音冰冷,还有不耐,可被划烂双眼的海棠却突然笑出了声,似质问又似喃喃,“您便这般厌恶我?”
“陪了您半辈子的人是我,爱了您半辈子的人也是我!”泪水混着血水划过脸颊,一滴滴坠地的场面也有些可怖,但她仍不甘地喊着,“倘若您肯多看我一眼...唔。”
南轻又一剑刺穿海棠的另一条大腿,“我最讨厌听不懂人话的人。”让我一句话问好几遍。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的爱就是背叛,将南家暗网交出,让同门死于非命,几十万将士惨死边疆,我太尉府满门为你无终的爱意陪葬?”
是一切暴露后,仍拼死抵抗地配合着齐胤,将我囚在这宫中,孤助无援,无能地任我侄儿死于非命?
“你的爱,我南轻实是高攀不起。”南轻的手紧握着剑柄,声音中难得有了些悲恸,“阿浔与阿时,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他们也曾叫过你一声海棠姑姑!”
海棠噤了声,但半晌后启唇道,“您也留了后手不是吗?”白器回来了,不然他也该随着大将军死在岭南,这样奴就还能陪着您下半辈子。
“执迷不悟。”南轻执剑刺穿她的心脏,在确保她还能有片刻意识时,冷声道,“割了她的舌头,喂狗。”
她南子君二十年多年来,都不曾怪过一句的人,她海棠又怎敢用这张嘴,堂而皇之地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封锁宫门,没我之命不许任何人出入,去御书房,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出齐胤。”
南轻转过身去看向白器,“至于齐曜,把他给我吊在宫门前凌迟,叫他活着,且清醒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地被喂了狗。”
“太后娘娘,好大的口气。”齐怀收回放在袁洛身上的视线,转而望向南轻,启唇道,“我那大侄儿怎说都是这北齐的皇,你如今竟要将他处以极刑,还许城中百姓观赏是要造反不成?”
“新帝,不是早已给南家定罪了吗?”南轻眸眼轻抬,语气平缓,“南家,叛国。”
南家军与王军再次执器而对,齐怀却看上去极其淡定,他甚至轻笑了一声,眸子里满含轻蔑,“你此刻杀了我又如何?”
“我死与不死,王军只效忠于王,二十万雍凉兵对你如今这些犹如丧家犬般的南家军,刚好为我王军提势。”
白器眉头紧锁,夺了一旁将士的兵刃便向齐怀砍去,庞泯护之,两人功力不相上下。
“何况,你敢杀我吗?”齐怀背在身后的手紧握,另一只手指了指垂着眸子,甚至仍都不敢瞧上南轻一眼的袁洛,“我是她的夫,是她弃你于不顾也要嫁了我,拜过天地的夫!”你敢让她恨你吗!
袁洛出言制止,“齐怀!”远在雍凉时,她可以忍受他所有的出言不逊,可他不能借着她的名义,伤南轻分毫。
他什么都不是,她从不在意他的死活,她甚至恶毒地希望他能去死,“闭嘴。”
久违了二十余年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让南轻不由地呼吸一滞,不是错觉,不是梦境,是袁千芷真的回来了。
但那句久违的,“子君,醒醒吧,别再独活在年少时的幻想中了。”也一并清晰地汇入耳孔。
南轻是南家的南轻,但南家可以不是北齐的南家,若年少幻想可行,南轻也只会是南轻。
“我如何不敢?”南轻淡淡道,“你齐家灭我满门,没道理我还留你一条生路。”随着南轻话音的落下,白器险胜于庞泯,正是因为丧家之犬无所谓畏惧,所以招招致命,不留退路。
“但我南家向来磊落,你既要因齐胤蒙冤而死,也该去听听你的好皇兄,都对我南家做了些什么。”
“去看看他,是如何寒了忠臣之心,叫这北齐陷入一片混沌。”南轻将手中的剑扔向远离袁洛的方向,迈步离去,却仍未看上她一眼。
袁洛睫毛轻颤,看向那沾染了血迹的剑默了默,跟在了南轻身后。
“袁洛!”齐怀见了袁洛这般,想伸手将人拽住,却被南家军挡住,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齐怀眸色发沉,看了眼被白器质押的庞泯,甩了甩袖子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打从入城的那一刻,他就没想好过,不过是用一条命去赌几乎没有可能的幻想。
万一他赌赢了,南轻不爱袁洛了,那他就赢了袁洛一辈子,若赌输了...也没什么。
南轻并不确定齐胤一定在御书房中,但那确实是他最方便见齐曜的地方,也是他生前装模作样时最常待的地方。
沉重的木门被从外推开,南家军冲进其中,不一会便带出一个小宫女。
女人身姿娇小,婴儿般圆润的脸上有着与其气质不同的沉稳与冷意,显然身份不止是一介宫女。
袁洛站在离南轻不远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此人,只见其视线定于南轻身上,瞬间红了眸子,提着裙摆便冲了过来,那手中还握着一支金钗…
袁洛瞳孔微睁,几乎不作思考地伸手上前,喊了一句,“子君!”
可她才拽住南轻的手腕,尚来不及将人拉到自己身边,那宫女便冲进了南轻怀里,声音哽咽地唤了一声,“姑母…”
南轻被宋辞撞得身子一踉跄,但比起她的那声姑母,更先听到是那声带着焦灼的清冷。
她僵着身子转过头去,视线刚好与那双盈满担忧的眼睛撞了个满怀,随之又见对方的退却。
“我就知道姑母还活着…”宋辞抱着南轻的腰,眼眶中的泪一滴滴坠下,几乎染浸了南轻的衣衫。
南轻微微回神,未被触碰的手拍在宋辞的背脊,轻应了一声,问道,“你怎也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