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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是繁复和单调的,人物和场景既熟悉又陌生。

故事的发展似乎一成不变。

刻意地接近,蓄谋已久的利用,冷冰冰地权力取舍,但似乎从哪里开始不一样了。

“瑟瑟近日在家兄的指导下勤练骑射,下次围猎,就能和殿下一同策马驰聘了。”

“瑟瑟是女子,本就不该受这样的伤...”

李承鄞听见她说,“这样的伤,殿下受得,瑟瑟也受得。”

好像是从此刻开始,是不一样的。

光线穿透了层层的云雾,天光初霁,在布满阴霾的心脏留下了明亮而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在那一刻动了心。

之后本该是不一样的。

故事本该在这里走向截然不同的结局的。

可在这场梦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无力阻止。

落水后,梦里的他救了小枫,再次爱上了小枫,却卑鄙地,依旧以情爱为名欺骗着另一个女子,眼睁睁看着她,走向了自己设下的圈套,无可自拔。

‘瑟瑟知道,殿下与我之事,尚且不便让人知晓,殿下,是怕坏了瑟瑟清誉。’

‘瑟瑟欣喜殿下能够得到心中所求,也知道在那个位置上无法随心所欲,瑟瑟不会向殿下求什么名分,只希望殿下能将瑟瑟一直放在心中。’

因为信任,所以她会自欺欺人,会将他一切不合理的举动合理化,甚至贴心地为他找好了借口。

但骗局不可能是天衣无缝的她还是知道了真相,向来温婉可人,也学会了声嘶力竭地质问。

为她付出的真心和情爱。

‘那我呢,我算什么?’

李承鄞顺着记忆的洪流沉沉浮浮,几番接近窒息,无力阻止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了深渊,最终走向了偏执的极端。

似乎是故事的结局。

女孩梳着未出嫁的发饰,总是徘徊在冰凉的宫殿门前,时时呢喃:“殿下呢?”

分明是悲伤的,却没有泪痕。

好像早就哭干了所有的泪水。

“瑟瑟...”

李承鄞想靠近她,却见女孩突然能够看到了他一般,猛地避开他的触碰,无比防备。

“你不是他。”

却又有些渴盼,“你若是他,该多好...”

随后又是哀怨的轻喃。

“我不该信他的...”

“不能信他。”

“不准信他——”

眼前的场景一瞬间变得模糊,只剩下女人冷淡到透冰的声线,像是在警告着什么,又像是在越过他。

和谁在对话。

李承鄞顺着她的视线,和冷清却绝美的女孩对上了视线,听见她轻声开口。

“殿下...”

“瑟瑟被困在这里了...”

困在了这个好像是属于她的,爱而不得的囚笼里。

无助又凄惶。

.........

李承鄞忽地想起来,在西洲忘川河畔时,她说的那个梦,以及她缓缓用力的双手,迟疑却始终不曾收回。

瑟瑟想推他。

李承鄞在那一切发生前,其实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殿下不是说,想要证明吗?”

“殿下不会怪我的,对吗?”

“您已经食言太多次了,瑟瑟不知能不能信…”

“无论何时,瑟瑟的初心始终不曾变过…”

她只是因为害怕而已,是他做的不够好,事到如今,她已经执着的想要让自己死去,李承鄞以为自己会恼怒会痛苦,却没想到心头膨胀的只是不舍和怜惜。

“好...”

李承鄞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他说:“我向你证明。”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是丈夫与妻子分别时许下的誓言。

如果他证明了,瑟瑟会放下芥蒂吗?

他想赌一次。

随后疯狂地,陷入了呼啸的山风之中。

却在落入冰凉的河水之中时,听见呼啸的风声间却又突然间消失。

梦境好像消失了,他赌对了吗?

“救自己心爱的人是理所应当的。”

耳边的蝉鸣声逐渐清晰,李承鄞听见女孩微不可闻的轻喃,“但是…”

“殿下需得一直爱我,才能好好地活着。”

发过的誓,神明会当真的。

.........

草原上的日子没有中原那般拘束和严苛,甚至连时辰也粗糙,只知道日升月落,昼夜始终更替。

小枫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

好像一切都闲适又安宁,没有战乱,也没有阴谋诡计,更没有人无辜死去。

她还活着,阿渡还活着,哥哥还活着,甚至顾剑和李承鄞,也都还好好地活着。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活得平静和自在,这就足够了,这是她的愿望。

“殿下要一直爱着我,才能好好地活着。”

这是瑟瑟的愿望。

看着云卷云舒的碧海蓝天,小枫不免许愿,希望老天爷要对她们好一些,希望能公平一些。

让她们都如愿。

只是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记得分别的那日太阳很耀眼,如今却依旧步入深秋,只看得见灰白的云层。

也就是此时,听到了自边境都护府传来的丧报。

皇帝死了。

李承鄞成了豊朝新的主人,即将迎娶皇后。

本该是让人庆幸的事,但她看见哥哥在暗中整兵,似乎在暗中等待着什么,风雨欲来。

她以为哥哥野心不死,还欲与豊朝开战,却还未等她着急劝诫,便被哥哥制止。

说这是李承鄞的计划。

原来李承鄞受了重伤,所以未免夜长梦多,刚登基就计划与丹蚩开战。

而驻守丹蚩的,是瑟瑟的父亲。

她以为李承鄞本性难移,或者他与瑟瑟之间出了什么变故,心下担忧之时,却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与丹蚩的战争最终没能开始。

镇北侯因爱妾的死亡酒后自刎殉了情,爵位由其独子赵世子继承,新的镇北侯已经赶到了丹蚩。

走马上任,然后给她带了一个轻薄的包裹。

信件上只寥寥数语。

“有句话需与九公主致歉,皇城里没有所谓的朋友,但九公主是例外的。”

小枫想起,那时她让自己离远一些,语气冷清,神情更是冷淡,那是以为是瑟瑟不喜欢与她接近,如今想来其实应该是别扭地提醒。

除了信件之外,还有几包种子,以及几本稍有些旧的农书。

是她喜欢的礼物。

她在父王母后的墓前,在阿翁的墓前,各种了一些花。

她不懂种植养花,心下担忧,可那些花还是发出了新芽。

看着草木在土壤中孕育生根,破土而出绽出鲜花,甚至结出累累的果实,一岁一枯荣,生生不息。

这大抵是她在中原这么久,学会的最好玩的事情。

小枫细心地将信件和礼物整理好,然后精心挑选着自己的收藏,预计送往千里迢迢之外的皇城。

作为朋友的新婚贺礼。

李承鄞不值得,但瑟瑟值得。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