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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只有官府里的人才知道,没让外传,”程南星顿了顿,声音突然弱了几分,“我现在是浮萍庄县衙的衙兵,这才知道一二。”

“衙兵?”楚长欢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看着程南星,奇道,“什么衙兵?”

程南星似乎并不想说太多,他瞥了眼坐在一旁的沈故言,幽幽道:“他没跟你说吗?”

“沈故言?他跟我说什么?”楚长欢的目光扫过沈故言的背影,又落回程南星身上。

程南星抱着胳膊,不死心地继续看着沈故言:“我不信,关于我的事,他就一点儿都没跟你说?”

“说什么?”楚长欢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她盯在沈故言的背上,沉声质问:“沈故言?”

“我与你有言在先,自然不会背叛。”只见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程南星,状态之坦荡,让程南星平白生出了一股“小人”的心虚感。

他的目光在沈故言和楚长欢之间流连半晌,,才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当真没说?”

话落,他挠挠头站起身,朝着沈故言鞠了一礼:“抱歉,我错怪你了,我以为你那么喜欢她,还跟她黏一块儿那么久,早就把什么都跟她说了。”

话落,周遭陷入一阵死寂。

本来楚长欢都快忘了他对她有意思这件事,现在经程南星这么一提,她每动一下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现在可不是掰扯这些风花雪月的时候。

她清了清嗓子,自动跳过那些敏感词汇,直打他三寸,她的眼神锐利地扫过他们两个,往床架上一靠,双手抱胸,冷冷道:“你们在跟我打什么哑谜?你们两个,说清楚!”

… …

话还要从兰陵溪夜话后的那一天说起,被楚长欢言词恳切地拒绝这件事对于程南星而言是可以预见但难以接受的事情,从小到大,他从未想过楚长欢的驸马除他之外还会有别的人选,他也一直坚信着,楚长欢也如他喜欢她那般喜欢着他。

他喝了一夜的酒,第二日在北樊楼约见了沈故言,他喝多了,脑子不清醒,把自己和楚长欢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倒豆子似的说给沈故言听,末了自嘲地笑了笑:

“我本以为等我成了驸马,就能脱离我爹的掌控,和她一块儿仗剑走天涯,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六年,最后却等到了这么一个结果,何其可笑!”

沈故言坐在他对面,手边一盏清茶,淡淡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情之一字,不能强求。”

程南星痛饮一杯,戏谑一笑:“我知道,我就笑笑,笑笑还不行吗?”

沈故言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这么灌着自己,也不阻止,转着手里的茶杯,声音依旧平淡得很:“接下来呢?你想怎么做?”

程南星把酒杯一撩,挺起胸脯,大义凌然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去南岭找封聿何庭他们,当个江湖侠士。”

据说,不过半年,封聿和何庭的名声在南岭一带那可谓是响当当,两个人惩恶扬善,经常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起的老弱妇孺不计其数,一传十十传百,他们的名号也就传开了,大家都称他们两个为“游侠”。

这正是程南星梦寐以求的生活。

沈故言稍稍颔首,又问:“不想再试试武举吗?”

“武举?”程南星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我爹还是太傅,我在武学这条路上就永无出头之日。”

确实,在他习武的这件事,程莫程太傅拥有绝对的独断权,只要他说一个“不”字,就没有师父敢教他,更没有官员敢用他。

沈故言抬起眼皮,徐徐道:“程老先生官拜太傅,在朝野上下根基深厚,瑞王与贤王两党对他也是虎视眈眈,太傅怕树大招风惹人猜忌,所以不需要一个武将儿子来为他平添麻烦。只不过……”

话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程南星被他勾起了兴趣,他倾身向前,奇道:“不过什么?”

“只不过,程太傅不需要一个武将儿子,却不代表,皇帝不需要一个名叫程南星的武将。”

听罢,程南星托着脸琢磨了半晌,朝他正儿八经地抱了抱拳:“我没听明白,还请沈兄直言。”

沈故言轻啜了口茶,淡淡道:“在你看来,我大昭的将士如何?”

“那自然是各个勇猛善战。”说着,他还砸了砸自己的胸脯。

确实,论兵力,大昭并不比别的国家弱。

沈故言点点头,又问:“那,站在朝堂上的那些武将呢?”

说起他们,程南星撇了撇嘴巴,举在胸口的拳头放了下来,半晌,才听他闷声道:“我只服瑞王夫妇,还有扈大统领。”

大昭向来重文抑武,朝堂上简直是文臣的一言堂,零星微末的那几个武将全是缩头乌龟,动不动就“议和”“投降”,成天把“百姓”“黎民”放嘴边,感觉像是有多大胸怀似的,实际上不过是不敢上战场,打胜了怕被猜忌,打输了就是个死。

怎么选,都是个错。

沈故言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徐徐道:“那你觉得,如果此时有一个人出现在陛下面前,毛遂自荐,他恳请陛下,若肯给他一个机会,那么他便能够成为一代将才。你觉得,陛下会选择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程南星挠了挠头,觉得这事情太过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道明的,再者说,他身为程家人,耳濡目染地,总觉得但凡提到皇帝的事都要少言慎言,能不言就不言,是以,即便是在喝得醉醺醺的当下,程南星依旧努力保持清醒,对着他摇了摇头:“那我岂敢擅自揣测圣意?”

沈故言垂下眼皮,低低笑了一声。

“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