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欢推了推他,还没来得及夺回自己的位置,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像有什么东西遮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一场来之不易的亲呢,就这样被草草打断。
沈故言直起身,皱着眉头从楚长欢的脑袋上拿下了那个不长眼的东西,那似乎是一卷挂在墙上的画,待到他看清那画上的内容,混沌的眸子蓦然变得清明起来。
灵台也仿佛被人炸开了一般。
楚长欢看着他拿着那卷画直直僵在了那儿,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她舔着自己还残留着他的气味的嘴唇,好奇地转头看去。
是上次和他逛街时买的那个,澄观和尚画的画。
可她明明记得这画她让掬水收进百宝格里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还没等她想明白,身边人突然有了动作,他拿着画快速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上窗框才停下。
明明刚才还在和她亲热,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殿下。”他声音里混杂着粗重的喘息,沉沉开口,“请殿下自重,臣断无此意。”
说罢,他朝她郑重其事地做了个揖,那作揖的手就快要拜到地上去了。
楚长欢深吸了两口气,清醒不少,她不悦地撇撇嘴,抱着胳膊冷声道:“你喜欢我,我不愿意,你就在我门前诱惑我,我愿意了,你又说,要我自重。”她顿了顿,声音染上几分薄怒,沈故言,你在耍我吗?”
“臣、臣今日确实算计了殿下,但微臣所图,只是想成为殿下谋士、门客、或、或是别的什么,只要能帮助殿下。”
对,这才是他的计划。
这才是。
他在心里如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
“谋士、门客?”楚长欢被他气笑了,“好啊,沈故言,那你告诉我,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大好的?还有,”
说着,她缓步走到他跟前,狠狠戳了戳他的胸口,继续冷声诘问:“你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又是如何跑马三个日夜不歇,回京之后依旧能神采奕奕地入宫述职,甚至还能来我门前淋上一天的雨。”
“沈故言,你连这些都不肯原原本本的告知与我,你让我如何信你?”
她攥着拳头,怒吼出声。
沈故言低垂着眸子,无言以对。
他不答,楚长欢也不急,眸子滴溜一转,声音又重新变得清跃起来:“不过,我这儿倒有个法子,能让你跟在我身边。”
沈故言皱了皱眉头,虽然暗觉不妙,却还是问道:“什么法子?”
楚长欢眯了眯眼睛,眼神在他松散的衣襟处流连,意味昭彰:“当然是,由你来做我的裙下之臣。”
“殿下、”
“当然,我是给不了你名分的,”她打断他,盈盈开口,“我能做的,也只有月黑风高的请你来,再月黑风高的送你走,尽我所能不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不让公主面首的名头扰了沈大人你的清誉。”
她顿了顿,对着他黑如锅底的脸色,笑了:“沈大人,考虑考虑?”
沈故言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撑住身后的桌子,努力均匀了呼吸,画卷从桌边滑落掉在他的脚下,他定了定心神,不等楚长欢再说什么,转头夺门而出。
卧在墙角偷听的白玉糕被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吓得登时就炸开了毛,弓着背对着他的鞋用力嘶吼,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似的。
沈故言没心思顾它,他踩着积水跑到院里的一棵梧桐树下,秋风入夜,冻得人顷刻间分外清醒。
楚长欢仍旧站在屋里墙边,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也有了几分笃定。
他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请殿下自重,眼下胡狄势大,贺兰骁步步紧逼,陛下龙体抱恙,难以保护殿下周全,微臣只想想为殿下解忧,免受和亲之苦,并无他意。”说着,他朝楚长欢在的地方拱了拱手,沉声道,“殿下今日醉了,胡乱说的话做不得真,待殿下冷静些了,微臣再来拜谒。”
话落,也不等楚长欢作出回应,他撩起衣摆,踩着积水往门外走去。
楚长欢则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目送他的背影转过拐角。
“三、
二、
一、”
旷远的钟声踩在楚长欢的尾音上,登时响彻了整个宫禁,她把玩儿着手上的串子,看着空空如也的院落,轻笑出声:
“栉巾掬水,去把咱们的沈大人请回来吧,就跟他说,宫门已然落钥,他今晚怕是出不去了。”
白玉糕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家主子的喜悦,把尾巴竖得高高,颠吧颠地蹭着楚长欢的裤腿上,嘴里还打着呼噜。
楚长欢弯腰将被冷落好久的可怜虫抱了起来,好心情地点了点它湿润的粉鼻头,一抬头,刚好与去而复返的沈故言对上眼神。
她歪歪头,得逞地笑道:
“沈故言,你算计我一次,我也算计了你一次,这样算,咱俩也扯平了。”
说罢,她朝他扬了扬柳叶眉,带着得胜的喜悦,笑得恣意极了。
沈故言觉得自从踏入重明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着了楚长欢的道,又因着那意乱情迷的吻,竟然连宫门落钥的时辰都浑忘了。
不过好在,再确定他没法再跑后,楚长欢并没有真的对他做什么,只是假意牵了牵他的腰带,捉弄半晌,待到他彻底羞恼了才松口,准许他在外间的长榻上将就一晚。
“当然,若你半夜里情痒难耐,想通了,愿意做本宫的入幕之宾,本宫恭候。”
她说话时朱唇轻启,美眸微嗔,像极了初见她时,那副骄纵无理的样子。
想一想,他确实已经有许久没见过她那般蛮横霸道了。
如今的楚长欢,可谓是处处小心谨慎,即使到动情处,也能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又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
相比之下,他倒像是那个不理智的,对上她眸子的那片刻恍神,他险些就要把自己的全部和盘托出。
不、
不能说。
直到死,他都不能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