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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停在了腊月廿九的前一夜,翌日,也就是除夕当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楚长欢裹着厚重的狐裘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门,如今的她已经可以脱开手杖行走,虽然胳膊还是依旧要被吊在脖子上,但已经算是能看到一点儿希望的曙光了。

木辛是在前几日回乡的,走前她跟沈故言嘱咐过了年节这几日他们要用的药,木辛的工作被庆祥庆喜接下,书有则负责两人的日常起居。

至于两位主子每夜都同榻而眠这件事是否有违礼制,院子里的这几个男人都很默契地选择了缄默,他们只顾着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余下时间只当自己是只鹌鹑,索性两个人都是重病号,平日里睡得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除了吃饭洗盥这样的事以外,也没什么需要他们伺候的。

他们私底下甚至还小声嘟囔过,觉得两位主子若是能在这个小院儿里就这么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也不错。

可奈何,他们仿佛忘了宫里的另一位。

“殿下,您怎么自己出来了!”掬水正忙着扫雪,抬头正看见楚长欢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外走,她赶紧扔下扫帚跑过去掺她,奈何心急则乱,再加上晨起她只记得扫雪,并没有铲冰,没跑出去两步她就踩在了冰面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楚长欢看着她滑稽的模样,笑出了声。

这才对嘛,大过年的,和那几个鹌鹑待着有什么意思?

还得是掬水欢脱。

“摔疼了没?”她笑着招手迎她,掬水揉着摔疼了的屁股踉踉跄跄地跑到楚长欢跟前。

“我没事。”她紧了紧楚长欢肩上的红狐裘,粲然一笑,“外面冷,我们先回屋吧,殿下想要什么尽管吩咐奴婢就行。”

“我没什么要吩咐的,就想出来看看雪。”说着,她矮身坐到台阶上,哈了口冷气,“过了腊月,天热起来,雪下的就少了,这可能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吧。‘

“哪儿能啊,今年雪下的多,要我看还得再下个几场,不是说瑞雪照丰年吗?也是个好兆头啊。”

说着,掬水擦擦雪,也跟着坐在稍低些的台阶上,楚长欢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还是算了吧,北州那边因为雪灾死了不少人,若能盼,我还是盼这雪停一停吧。”

掬水大着眼睛回头瞧她,奇道:“殿下您真的长大了。”

楚长欢笑着弹她的脑门:“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哪位长辈呢,嗯?掬水嬷嬷。”

“殿下你又笑话我!”她捂着脑门,不忿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从前殿下可不会如此的忧国忧民,只盼能多下几场雪,您好多堆几个雪人玩儿。”

确实,从前她的很爱冬天,世界银装素裹,像是天神打包给她的生辰礼物。

可待到活得久了,尤其是这几日,她闲来无事躺在床上听沈故言讲了许多北境的事,因为雪灾,许多人被冻死,又因为一场雪叠一场雪的下,尸体收不过来,时间久了,路边就多了许多雪做的人塑。

只是听他这样说,就已然悲凉万分。

“今年还是别堆了,没兴趣。”她随手攥了把雪,又将它扬了出去。

掬水向来大条,没注意到楚长欢那急转直下的情绪,也跟着团了一把雪在手里,雪球很快就变成一块透明的冰。

“殿下这几日,都和屋里那位一起……”

“别瞎想,我只是怕他伤口再发了炎,大半夜烧起来没人知道,活活给自己烧傻了。”楚长欢扬声打断,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原是这样,”掬水眼珠一转,笑道,“可奴婢觉得,沈大人睿智卓群,就算是不幸烧傻了,也不过是恢复到了平常人的水平,也不会出什么事。”

楚长欢被她的说法逗笑,幽幽开口:“去三清山呆了几天,你倒是愈发的伶牙俐齿了。”

提到三清山,掬水猛地坐直身子,话锋一改,眼神也往屋里瞟:“对了,说起沈大人,殿下您出来看雪,为何不带着沈大人一起?莫非是沈大人身上的伤又……”

“他这几日挺听话的,药也按时吃,伤口也有换药,年后应该可以大好,”楚长欢撑着下巴,难掩忧愁,“只不过,他向来少眠多思,再加上身上新伤旧痪的,气血亏虚,补起来总要比别人狠一些。”

掬水皱着眉头,踌躇着张了张嘴巴:“我好像听不明白。”

“就是他从前缺觉,如今有了个机会,他就快成睡神了。”楚长欢说这话时怨念颇深,虽然这近十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和他呆在这么一丁点地方上,可和他聊天时间很依旧少,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留她一个人在床上无语望青天。

“听出来殿下近日和沈大人走得近了,如今殿下连说话也变得文绉绉的了。”

掬水笑着打趣她,楚长欢比了个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赞同道:“这是个毛病,得改。”

话落,一颗松软的雪球倏地朝掬水的面门袭来,掬水反应很快,退后几步捞起一捧雪做以回击。

楚长欢虽然只有一只手,但丝毫不逊色于她,嬉闹声把屋后的几个男人吸引过来。

小院儿里难得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