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的新鲜菜色自然足以将这些人定住,但真正让人觉得惊叹的还是徐书那八道菜。
八道菜里除了徐书最想吃的猪肚鸡汤火锅,还加了两道药膳,这是徐书从他妈那里学来的,学艺不精,只记得两道。
一道飞燕养形粥,是他妈减肥时候吃的。一道冰糖乳鸽燕窝羹,是他妈美容吃的。
徐书做这两道,主要就是给女眷、哥儿们吃的,当时秦连溪一听这名字便心动了,出千金来买他方子,他都不肯。
他倒不是多在乎什么方子,而是想打出“药膳第一”的名头,所以在店开出来之前,这些东西自然不能外露。
以后若有打算开连锁,倒是可以考虑和秦连溪合作一二,毕竟人家是首富啊。
等餐上齐,戏也差不多要开幕了,讲的正是从太平盛世到安史之乱。
而今景朝也内外纷争不断,这些贵族子弟、官场豪绅哪怕有权有势,至今偏安一隅,却也无人能保证战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更何况世家子弟也并非全是草包,看过八仙的事迹,但凡有点志向的人都不免被点起一腔热血,随戏中人笑,陪戏中人哭。
戏到高潮,场中多人竟都忘了桌前美食,不自觉想起边关苦寒战士,拿命厮杀,保家卫国……
戏了,场中寂静非常,甚至隐隐能听见啜泣声。
看到节目效果这么好,徐书才终于放心,起码那两个安在戏台子后头的纸喇叭的钱,萧然是逃不掉了。
纸喇叭本身不算什么,但这属于版权,要一千金不过分吧。徐书毫无愧疚之心,乐地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鸡肉。
其实徐书的八仙过海原本没这么悲壮的,毕竟他本意是给小孩庆生,气氛搞得太凝重,会与庆生的初衷不符。
但萧然却在某天来寻他,说要把八仙过海改得越悲壮越好,怕徐书不乐意,还又让了徐书一成话本分成的利。
这下原本八二分成了九一分,连徐书自己都震惊了,他跟别人谈生意,可从来没拿过这么大头,显得他跟欺负人家似的。
不过当时秦连溪就在旁边,萧然那么怕老婆,却敢当着老婆说,那便是这两人都同意,徐书自然不拒绝。
拿钱办事,说改就改,效果惊人。
气氛整整凝滞了约有半炷香的时间,萧然才起身开口:“诸位都是我长平县的世家,也是我大景的子民!”
一听这开场白,徐书就眼皮直跳,隐隐觉得有些不好。等后面听明白萧然的话,徐书是直接气地想捶自己。
他属实没想到,萧然居然会用他《八仙过海》这出戏来道德绑架这群豪绅,让他们出钱资助边关将士。
在场的宾客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听见萧然开口竟都一个个面露羞愧。
徐书不由想起那日萧然来找他改戏,灵光一闪明白了一切。想来那日萧然便跟这群老狐狸、小狐狸们说了要集资,却被拒绝了,便想了这么个阴招来道德绑架。
居然把他也蒙在鼓里,还说什么让一成利,呵呵……徐书只觉碗里的鸡都不香了。
这种情况,这种气氛,只要有点脑子,有点良心的,肯定都会掏钱。果然很快便有人开口说要捐五千两金。
那位老板也大气,竟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来,面额不大不小,正好五千两金。
徐书都怀疑这人是萧然找的托儿。
不过舍不得钱的真小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很快又有人发声说自己今日带的钱不够,恐怕捐不了多少。
萧然却笑眯眯地:“鄙人不才,这点小事还是考虑到了。”
他拍了拍手,便有一群丫鬟们托着木盘走来,在每个人身前站定,每个木盘上都放着纸墨和锦盒。
萧然体贴道:“料想到诸位可能没带钱,我已备好纸墨,心意如何,写下便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这意思很明白了,毕竟人家侍女都站你面前了,你一个官老爷、官二代,说自己没带钱没事,说自己不会写字那可就有点夸张了。
今天一心只想吃席的徐书终于撂下了他的筷子,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侍女,摸了摸兜,只摸出一两银子。
草率了,徐书暗骂,活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被人道德绑架,还是被身边人道德绑架。要是放在以前,不管那人是谁,他绝对先揍上一顿再说。
可偏偏他现在在古代,官比不过萧然也就算了,还和这混蛋有生意合作,不然夜里来一趟,把这混蛋套上麻袋揍一顿得了。
徐书倒不是舍不得那钱,只是很讨厌这种被算计、被威胁、从而受制于人的现状。
在场的很多人肯定也和他一样不情愿,可他们能找借口,说是被戏感染,说是心中怀有家国,随便说点什么假大空的话都成。
但徐书不能,一来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本质上便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二来便是因为这戏本子就是他设计的,作为设计者却被人坑了,这让徐书的脸色尤其不好。
哪怕知道萧然当初肯让那一成利,就是怕他今日不满,可徐书还是不满。
他在乎的本就不是钱。萧然今日敢如此算计他,明日便可能背叛他,何况,此仇不报非君子。
徐书接过那纸,笔走龙蛇。写完,他便拉起旁边还想偷看他捐多少的吴勇,径直离席。
萧然心虚,一直下意识往徐书这边瞟,看见徐书愤然离席,吓得他也不顾旁人,便急急忙忙喊道:“先生,徐先生!”
徐书头也不回,萧然还想去追,却被秦连溪拉住。
秦连溪把徐书写的纸递给萧然来看,冷笑道:“早跟你说别惹他,人家谎报身份,或有难言之隐呢。现在好了,有你求他的时候。”
萧然皱眉接了那纸,看见上面只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字——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