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声清响从身后响起。
子游深深吐出一口气,再睁眼时已经波澜不惊。
“卧槽,这家伙真是个狠人。”小八在一旁小声的嘀咕着,目光不停地在陆川与陆子游身上来回扫视着,这两人身上某种气质还挺共通的。
“来者止步。”
“再次警告。”
“越过此线,格杀勿论。”
领头的中年男子,身披铠甲,手握长枪,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们。他身后,数百名身穿铠甲的强者聚集在谷口,长枪如林,杀意弥漫。
中年男子单手握住长枪,在地上划了一道笔直的横线,枪锋微微颤动,散发着凌厉的寒光。
气氛瞬间凝固,四周的士兵纷纷绷紧神经,杀意如潮水般弥漫开来。
陆川的目光落在那道线之上,嘴角微微扬起,缓缓推着轮椅向前,直到轮椅正好停在那道界限之前。
“格杀勿论?”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冷漠。
中年男子的手掌微微紧了紧,长枪上的纹路浮现出淡淡的光辉,他的声音低沉而果断:“不错。”
“你是天机阁的?”
中年男子身体一僵,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对方是如何得知的。
陆川抬头看向他,眸光幽深,仿佛能将人的灵魂一眼洞穿。下一瞬,他轻轻抬起一根手指,缓缓地——越过了那道线。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四周士兵的目光骤然一凝,杀机攀升到极致,然而,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僵在原地,没人敢第一个出手。
“哎。”
中年男子身后一名一直低着头的披甲士兵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伸出手拍了一下这个中年男子。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来跟他说吧。”
“嘿?你是哪块大番薯?咋滴换个人就能说通了?”小八不屑的说道。
“诶诶诶?我好像认识你?”
“你不是那个真空教的疯子吗?卧槽?人王守墓一族也在这里吗,好巧啊。”
随即士兵抬起头,咧嘴一笑,正是许久不见的吕松。
“人王守墓一族,我早该想到了。”弥勒童子一拍脑袋,“当年人王的左膀右臂,吕祖追寻被深渊夺走的半颗「忘春秋」迟迟未归,众人都说......”
刚刚还一直笑着的吕松顿时脸色大变,“你说什么吕祖?你知道吕祖的下落?”
弥勒童子被吕松那骤然凌厉的目光盯得一愣,随即笑眯眯地摆摆手:“嘿,我就随口一提,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别废话!”吕松一步踏前,气息瞬间锁定弥勒童子,周身隐隐有一丝古老而苍茫的气韵浮现,身后所有的士兵们气息相连,隐隐结成一个整体,那是人王守墓一族独有的力量。
陆川目光微动,当初他就知道守墓一族有一种合击之法,恐怕这次讨伐「窃星之人」也出了不少力。陆川看向弥勒童子,缓缓开口:“你知道什么?”
弥勒童子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摸了摸下巴,慢悠悠地道:“我只是听说,当年吕祖追寻「忘春秋」下落时,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天之痕的边界。而后一直未归,众人猜测他是被深渊困住了。”
吕松瞳孔微缩,嘴唇微微颤抖,显然这消息对他来说并不简单。
“可惜啊,之后便杳无音信,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弥勒童子叹了口气,“但若是他真的陨落,凭他当年的境界,总会留下一点痕迹……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找到他的一丝遗物,这不就说明——”
“他可能还活着。”陆川接过了他的话,但心里却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对于他而言,他早就知道吕祖已经身死,这才带来了陆东升的灵魂以及另外半颗「忘春秋」,只是这事陆川也没有必要跟吕松说,这对于追寻了大半辈子吕祖踪迹的人而言恐怕是个不小的打击,
陆川跟吕松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但陆川心底明白吕松他确实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对于他多年的好友程弼也是说杀就杀,虽然看似程弼似乎做了些对不起他的事。
哪怕此刻吕松已经远远不是陆川的对手,但毕竟也算在自己还弱小的时候帮助过自己一把,陆川也不愿意刻意与对方交恶。但倘若对方坚持的话......
吕松的拳头紧了紧,脸色变幻不定,最终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陆川,重重吐出两字:“多谢。”
“我承你这个情。”
“陆川,我听说过你最近的事,确实风光无限,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哦?”
“你做过的事,没人能忽略。”吕松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想进天之痕,是为了什么?”
“替我朋友解开心结。”陆川说的很自然,自然到子游都愣了片刻。他可是引来了黑猫,意外让陆川母亲身死的直接原因。
吕松深深看了一眼陆川身后那名脸上缠着绷带的男子,忽然笑了:“既然是你朋友,那自然能够进去。”
“谁不知道,你陆川是限制住「窃星之人」的最大功臣?”
说着,他对着那名持枪的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让开吧,他的事,不是我们能拦得住的。”
中年男子面色变幻了一番,最终还是缓缓点头,挥手让开了一条路。
陆川没有再多言,推着轮椅径直向前。
“我...”子游像是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来,声音有些沙哑。
吕松看着陆子游离去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
“等等?!怎么声音这么熟悉。”
吕松的脸色陡然一变,他猛地回头,目光死死盯着陆子游的背影,心中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刚才他还未曾多想,可这一声“我……”却让他心头一颤,仿佛听到了某个深埋记忆的声音。
他瞳孔微缩,心底浮现出一个惊人的念头。
“不可能……”他喃喃道,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
陆子游察觉到他的目光,脚步微微一顿,但并未回头,只是声音低哑地道:“别多管闲事。”
吕松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个语气,这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某个他已经确信“死亡”的人。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上的杀机陡然攀升,双目死死盯着陆子游:“你,到底是谁?”
陆川微微皱眉,察觉到吕松的异样,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吕松,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吕松的拳头缓缓握紧,目光却没有移开,甚至比之前更凌厉,仿佛要将陆子游的身影牢牢刻进眼中。
忽然,他低声道:“把绷带摘了。”
陆子游的身形微微一僵。
四周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无比凝固。
陆川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你觉得,你拦得住他吗?”
吕松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话,但他盯着陆子游的目光却越发复杂。
沉默了许久,他终究还是缓缓地退后了一步,试探性地道:“陆川,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陆川冷声开口,没有再说话,推着轮椅径直向前。
“好,很好,差点就被你们糊弄过去了。”吕松恨声道。
“拦住他们。”
“你叫他朋友?你知道他是谁吗?陆子游?「灸」的二号成员,「窃星之人」的得力干将,无首民的无情屠戮者。”吕松一个一个将陆子游的身份说出来,每说出一个身后的将士们便的杀意便浓郁一分,到了最后,他们已然处于随时爆发的临界点。
“我说的对吗?”
“我的「真空教」教主大人。”
四周的空气骤然凝固,杀意仿佛实质般弥漫在天地之间。
陆川微微眯起双眼,手指轻轻搭在轮椅的扶手上,眸光如水般深邃,扫过吕松的脸,最终落在那些杀气腾腾的士兵身上。
陆子游没有回头,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拳头不由自主地收紧,指节微微发白。被人揭开身份,他早有预料,但亲耳听见,还是让他心头掠过一丝荒谬的情绪。
“呵……”他忽然低笑了一声,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吕松,你查得挺清楚的。”
吕松面色阴沉,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你还能瞒多久?”
陆子游没有说话,他的手缓缓抬起,似乎想要去触碰脸上的绷带,但最终还是停在半空,僵持片刻,便又垂下。
“所以呢?”陆川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如水,却透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气息,“你打算拦我?”
吕松的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道:“陆川,他是「窃星之人」的帮手,你很清楚这一点。”
“然后?”陆川淡淡地看着他,“他跟我一起走出这里,会妨碍到你们什么?”
吕松死死盯着陆川,目光里带着审视,带着不解,带着难以言喻的怒火。
“你要庇护他?”
“这和你无关。”陆川语气依旧平静,却隐隐透着锋芒,“吕松,你知道你拦不住我。”
吕松呼吸一滞,拳头微微握紧。他的确拦不住陆川——整个守墓一族或许可以,但仅凭他自己,绝无可能。
“你……”他盯着陆川,目光愈发复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陆川微微一笑,眼中却无丝毫笑意。
他缓缓推着轮椅继续向前,陆子游沉默着跟在他身后,小八与弥勒童子也没有再说话,气氛沉闷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吕松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他们的背影,手指微微颤抖,他不是个冲动的人,他一直以来都是用自己的疯癫掩盖自己的行为,他明白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没意义。
可是……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还是要为之。”
“这是你教给我的道理。”
“既然你要战,那便战好了。”
“不用咄咄逼人。”
吕松一字字说出,身上的气息也攀升到了极点。
“战!”
“战!”
“战!!”
守墓一族的士兵们顿时高举着战矛,又狠狠落下,那整齐划一的声音震彻天地,杀意冲霄,整个谷口的气氛骤然变得肃杀无比。
陆川微微皱眉,他的手指依旧搭在轮椅扶手上,目光扫过眼前这群杀意腾腾的士兵。轮椅的扶手上隐隐泛起一丝微光,掺杂着紫黑色,那是他掌控的因果之力被深渊之力沟通起来悄然流转的痕迹。
陆子游没有回头,依旧沉默着站在陆川身后,脸上缠绕的绷带微微晃动。小八舔了舔嘴唇,眼神戒备,而弥勒童子则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哎,真是麻烦啊。”
吕松的目光冰冷,身上的气息彻底爆发,他缓缓抬起手,示意所有士兵准备出手。
“呵,我有一种预感,这次既决高下,也分生死。就让我继续之前「真空教」没完成的一战吧。”
陆川微微皱眉,抬手阻止了吕松。
“等等,你之前跟我说过,再见面时会告诉我你的故事,你不会食言吧。”
吕松的动作一滞,盯着陆川的目光微微变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收回了手势,沉默了片刻,最终低声道:
“……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陆川平静地看着他,“你很少答应别人的事。”
吕松轻轻吐出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边,似乎有一道白色身影正在前来。他眼神复杂地扫过陆川,又看了看陆子游,最终低声笑了笑:“看来,你还能多活两刻钟。”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整理思绪,目光有些飘远,像是回忆起了某些不愿触及的过去。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连我自己都快记不清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疲惫,“你还记得疯人塔吗?”
“疯人塔?当然记得,子游模拟十八层地狱的铜柱地狱所建造的不完全刑罚所。”
“不过,我觉得叫铜柱坊更好。”陆川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吕松,隐隐有些期待他将要说的话。
“不,我觉得还是疯人塔适合我,因为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吕松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看上去竟有几分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