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入了夏,窗外的阳光有些晃眼睛,礼炎眯了眯眼睛,转身随意倚靠在窗边,看着暗红色书案前垂眸认真翻阅古籍的南荣景。
一尘不染,一丝不苟。
是他的臣子,也是与他自幼一起长大的人。
“看什么呢,看这么认真。”他觉得无聊,过去坐到书案上,抢了南荣景手中的书来看。
都是景国故典,甚至还有宫中册录。
他忍不住蹙了眉,“你最近好像对景国的事很感兴趣。”
案边沉香袅袅,南荣景抬眸看他,“我怀疑,文旭公主没有死······”
听到这个名字,礼炎心头一滞,但面上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笑了笑,头也没抬,“你别告诉我,月姬就是文旭公主,这不可能。”
“月姬不是文旭公主。”
“但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阿炎,不可大意。”
南荣景认真道。
“并非我大意。”礼炎随意扔了手中的书简,“是就算她活着,也根本不足为惧,如今我苍国国力强盛,四海臣服,一些躲在暗处的阴沟老鼠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
见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南荣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可是忘了,你曾差点死过一次的。”
提到这个,礼炎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兀自站起身来。
“好端端说这个做什么。那是意外,意外懂吗?谁知道那个女人忽然下那么大的狠手。”
“不过···我死就死了,苍国不是还在吗?”
“等我死了,你就趁机造个反什么的,苍国交给你,我放心的很。”
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知道他又在胡言乱语,南荣景颇为无奈地往后靠了靠,躲开他的手,“不要胡说。”
他总当他在开玩笑。
其实在他面前,他很少说谎。
礼炎笑了笑,捻起书案边棋盘上的白棋,歪了歪头,“来一盘吗?好久没和你下棋了,不知道你的棋艺有没有生疏。”
南荣景没说话,但收拾了案上的书籍放到一边。
两人面对面坐着,如许多个从前一样。
白衣之人执黑子,墨衣之人执白子,棋盘上,杀得有来有回。
“···她的腰间,没有红色胎记。”
礼炎忽然轻声开口。
南荣景落子的手一顿,心中思绪纷杂,但没有说话。
“我想试着信一信她。”
“就像,信你一样······”
窗外阳光落在礼炎的身上,他敛下看着棋盘的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煦。
“月姬······不可信。”
南荣景犹豫着开口,还是决定劝他一句,但手中的棋却下错了位置。
礼炎轻笑了一声,抢占时机,占了上风。
“可子常为何费心送一个不可信的人来我的身边,为何,极力保她的性命?”
“那晚,又为何为她指路?”
“我不太明白,子常于她,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轻声问他,面上神色如常,甚至带着浅淡温和的笑意,但却让对面的人说不出话来。
一子之差,便是败局已定。
礼炎抬眸看向南荣景,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来,“子常,你输了······”
他以前从未输过。
南荣景开口,想解释什么,礼炎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答案。
可他说不出话来,又或者是,不知该说什么。
没等到他的解释,礼炎虽不免失望,但仍旧只是一笑而过,“不想说,就不说了,我说过,在我面前,你永远不必解释什么,我永远···无条件相信你。”
他从来不愿逼他什么。
南荣景低下头,看着早已注定了败局的棋,自嘲地笑了笑。
礼炎转头,望着洒进殿内的融融暖阳,轻叹了一口气。
“我有些累了······子常。”
他赢了,但也是真的有些累了······
世事多变,人心难测,他已经不想去深究什么了,那样,只会令他更加疲惫。
殿内寂静良久,南荣景慢慢站起身来。
“给臣赐一桩婚事吧,大王。”
他忽然说,“我于月姬,没有私情,只有亏欠而已,虽不知这亏欠从何而来,因何而起,但我已尽力偿还。”
“以后,南荣景绝不会再有半点私心······”
他决意斩断些束缚着他,让他无法冷静思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