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奇形异兽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带着血红的,凌厉的杀意,茅草屋在片刻之间变成一片废墟。
骆星借鎏金羽扇被动地抵抗他们的攻击,伤口被牵扯着开始不断往外渗血,很快,胳膊上,腿上,又多了许多新的伤口。
源源不断的妖兽,杀了一只,永远有下一只扑上来。
应接不暇。
疲惫不堪······
一个分神,握着羽扇的手被死死咬住,仿佛下一刻胳膊便会被活生生咬下来。
慌然无措间,今夜为她医治伤口的柳老先生突然冲上来,用不知道哪里找的武器狠狠砍了妖兽一刀。
妖兽吃痛,松开利齿,一个转身向他扑过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柳先生已经倒在地上,被咬住了喉管。
随着一声苍老的哀嚎,顷刻间,血溅满地。
骆星愣在原地,怔怔看着月光下那个方才还温和地笑着为她包扎伤口的老人渐渐失去气息。
为什么?
为什么她倾心以待的人,可以毫不犹豫地捅她一刀,而与她素昧平生的人,却为了救她,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黑压压的妖兽渐渐聚拢过来,庞大的阴影几乎将她笼罩。
林间夜色正浓,骆星慢慢闭上眼睛,丢了手中的扇子。
······
须臾,一抹金红色光亮几乎将夜空染成白昼,夜色忽而寂静下来。
妖兽的尸体零零落落铺了一地。
骆星站在那里,茫茫然望着自己掌心跳跃的光亮,良久,微微笑了笑。
这具身体,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一个弹指间,这里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三间茅草屋依旧静静矗立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
骆星慢慢走向地上已经失去气息的老人,蹲下身看他,试着为他输送灵力,但终究还是无济于事。
埋葬柳先生的时候,她想起那日带小哑巴去看病,因为那人的异样情绪,她甚至怀疑过这个无辜的老人。
却不知,世事多变,人心难测。
她信任的,背叛了她,她怀疑的,为了救她失了性命。
她现在才明白,她错得有多离谱。
骆星自嘲地笑了笑,在他坟前枯坐一夜,恨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心中潜滋暗长。
于是天亮的时候,她从林间大雾中走出,决定报仇。
但她并不知道,她走之后,有一条细长的青蛇从那座坟堆,蜿蜒破土而出。
也不知道,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一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有多难。
一年,两年,三年。
骆星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
只记得离开青衍后,她好像孤身一人,自在逍遥,又好像,浑浑噩噩,醉生梦死,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她喜欢热闹,常常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会在歌舞升平的风月场所酩酊大醉。
因为长了一张张扬的脸,所以总不乏俗世男子向她大献殷勤,有时候遇到看得顺眼的,骆星也不会拒绝。
只是到了关键时候,她总会想起从前那个人蹙着眉头和她说的话,“内心的空洞是无法用身体的欲望填平的,骆星,不要再说这种对自己也对别人不负责任的话了好吗?”
于是便怎么也继续不下去了。
待那人颇为不甘地离去,骆星一个人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帐顶,想起很多个从前。
想起她失忆的时候,他唱着歌哄她睡觉。
想起他坐在桃树下为她打秋千。
想起她对着他的背影唤出司徒平南,他愣神之后流泪的样子。
想着想着,心脏便细细密密地痛了起来,骆星捂着心口,越想越痛,越痛越想。
还说什么要一起逃离这个虚假黑暗的世界。
“骗子······”
他总是丢下她。
就像在那个竹林,亲自抱着她将她送到另一个人的身边一样,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只在最后,用行动给她那个永远让她失望的答案。
而他最在意的,从来只是离开这里,而不是什么和她一起。
窗外弦月半勾,忽而有黄鹂鸟飞来,停在窗前。
“大人,我找到他了······”
黄鹂鸟说。
那个人,在扶乐城。
骆星连夜赶往那里。
听闻在她来到这里之前,有狐妖作乱,是几个少年侠士合力将狐妖捉拿,才还了扶乐城太平。
骆星到的时候,正是狐妖伏法,百姓大喜,满城欢庆的热闹时候。
晚上,长街灯火阑珊,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喷火的卖艺的,热闹非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河边有人在放灯祈愿,骆星站在桥头,仰头望着空中冉冉升起的孔明灯,看到最近的一盏上面写着“愿山河太平,百姓安乐,故去之人地下安息,来世顺遂”
山河,百姓,故去之人······
不知道哪个傻子许的愿,还真是心怀大义。
骆星嘲讽地笑了一声,仰头饮下一口烈酒,恶作剧地将那盏灯击落。
那盏灯晃晃悠悠地落到水里,不一会儿便灭了。
“师兄!你的灯!”
下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骆星循声望去,看到有人应声转过身来,望着河里已经熄灭的灯,有些失落地微蹙了眉。
那人身姿挺拔,白衣飘然,腰间束着淡绿色的细长腰带,墨黑长发以玉簪束起,几缕发丝随风飘拂,宛如青松立于河边。
骆星定定望着他。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桥下的人也慢慢抬眸,看向她。
只是一个抬眸间,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张脸,分明与她一直在找的人一般无二,只是,他望向她的一双眼清澈坚定,没有眼罩遮挡,也没有丝毫的畏惧躲闪。
他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