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元渡和明景恒是一道回来的。
父子俩在外面遇上之后,便一起回来了。
到大门口的时候,明家二爷明元道也刚到不久,这会正踩着脚踏从马车上下来。
三人在侯府门前碰上,明元道先笑着跟明元渡父子打了招呼:“大哥。”
“恒儿。”
明元道今年三十有八,比明元渡小两岁,如今在都察院做四品左佥都御史。
兄弟俩虽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因自幼养在一处,兄弟之间的关系却是很好的。
甚至于比起明元安,自己那个同父同母却让人十分不省心的亲生兄弟,明元渡还是更喜欢自己这位庶出的二弟。
二弟做事沉稳,又孝顺母亲、谨守本分。
此时他亦与人点头打了招呼,唤了一声:“二弟。”
明景恒自然也跟着恭恭敬敬喊了:“二叔。”
明元道笑笑。
三人既然碰上了,便没有不一起走的道理。
明元渡为尊在前,明元道习惯性地后退半步在他左下之位,明景恒则在右处,站得离明元道还要远一些。
一行三人往里走。
明元渡问明元道:“老三回来没?”
明元道闻言,略犹豫一下才温声回道:“三弟昨日听说邻城有吴道子的画,想去给母亲买一幅,估计还得过个两日才能回来。”
明元渡一听这话,就冷声骂了一句:“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跑,没个正经事干!”
他本就因为不能进内阁一事,烦不胜烦。
尤其如今内阁的名单还没下来,所有人都还以为他能进内阁,一些平日里跟他关系好的,暗地里都拿阁老、学士这样的称呼来称呼他了,还有人问什么时候去全聚楼吃饭。
以前他听到这些事有多高兴,如今就有多尴尬,偏偏还有苦说不出。
在外面憋了一天。
如今听说老三又往外乱跑,明元渡这一肚子的气更是没处撒。
明元道习惯性地给明元安说好话:“三弟也是为了哄母亲高兴,大哥就别跟他生气了。”
“再说母亲这次回来也没通知我们去接,要是三弟知道母亲今日就能到家,肯定是不会出门的。”
“你就知道替他说话。”
明元渡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见明元道与他温和笑着,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自己那个三弟没出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学文比不过老二,学武又只知道喊疼喊累,嘴巴倒是会说,但凡他多说他几句,他那边就先嚷嚷开了“我就是没你们厉害怎么样,谁让我出生的时候就是个弱症,我能活下来都不容易了,再逼我,我就去死!”
他每每被他气个半死,最后索性不管,由着他混账去。
反正只要别给他惹出什么大事就行。
他对他也早就没什么指望了。
“侯爷!”
洛忠看到三人回来,急忙跑了过来。
洛忠是明元渡身边管事的,看到他这般焦急模样,明元渡不由皱起眉,停下步子问道:“怎么这个脸色,怎么了?”
洛忠给三人先问了好。
要说话前,却先看了一眼明元道。
明元道会意,便说:“大哥,我先过去。”
明元渡却拦了一把:“家里没什么你不能听的。”他没让明元道走,又皱着眉跟洛忠说道,“说吧,怎么回事?”
洛忠也不敢隐瞒,忙与明元渡说道:“长公主把夫人喊过去训话了。”
一番话说得三人都面露惊讶。
惊讶过后,明景恒担忧地抿起嘴唇,明元道则有些尴尬。
毕竟是大哥房里的事,他也不好多问,此刻便看向一旁,把自己当做一个隐形人,一声不吭。
只有明元渡拧着眉问:“好端端的,母亲训她做什么?”
脑中闪过几个念头,最后都被明元渡否了。
家里的事,母亲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在他没回来之前训斥周氏的。
前清远伯夫人,也就是他早就仙逝了的岳母,与母亲是手帕交。
两人的关系很好。
因为这一层关系,母亲对周氏素来十分宽容。
从前他跟周氏争吵,母亲也多是护着周氏来训他。
这些年因为嬿嬿和瑶瑶的事,母亲对周氏虽然不似从前那般宽厚了,但也绝不会随意处置她。
除非是周氏又惹出什么事了,而这事,恐怕还与嬿嬿有关。
“她又做什么了?”
明元渡沉声发问。
洛忠自是不敢隐瞒的,便把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通。
“具体情况,属下也不清楚,只知道夫人和七姑娘在房中争吵起来,正好被过去送东西的成姑姑听到,之后夫人和姑娘就被成姑姑带到长公主那边去了。”
说到这,洛忠抿了抿唇,还轻声补充了一句:“长公主说,今晚不吃家宴了,让您回来就直接过去。”
听说连家宴都不吃了,别说明元渡了,就连明元道也回过头,看着洛忠皱起了长眉。
“既是如此,大哥就先快去吧。”明元道率先与明元渡说道。
明元渡此时也没有多说。
他显然也察觉出这事的严重性了,脸色难看地跟明元道点了点头便抬脚离开了。
明景恒自是不放心。
跟明元道说了一声“二叔,我也过去一趟”,然后就匆匆与明元道作别,追着明元渡过去了。
看着父子俩离开的身影。
明元道愁眉摇了摇头,也只能先回自己的院子。
刚回二房,就看到自己的夫人在屋中急着踱步,面露担忧。
下人看他回来,忙恭敬喊道:“二爷。”
叶昔听到动静也出来了:“你回来了。”
夫妻俩年少相识,相伴二十载,感情依然很好。
看着叶昔愁眉不展的脸色,明元道打发其余下人出去,摘下官帽就问叶昔:“大嫂说了什么,惹得母亲这般生气。”
“你知道了?”
叶昔目露惊讶。
听明元道说路上碰到洛忠的事,她也没隐瞒,从明元道手中接过官帽。
夫妻俩一面并肩往里走,叶昔一面压着声音与明元道低声说道:“大嫂跟嬿嬿吵起来了。”
“我派过去的人打听了一番,好似是大嫂让嬿嬿做什么,嬿嬿不高兴,跟大嫂闹了别扭,大嫂就……”
她欲言又止。
“就什么?”明元道蹙眉。
叶昔叹了口气:“嬿嬿问大嫂是不是早知道她是这个脾气,不如死在外面。”
明元道听到这,脸色已然不好。
叶昔艰难地把话说完了:“大嫂说了是。”
“荒唐!”
明元渡也没按捺住自己的脾气,说了这么一句。
他拧着眉,面露不满:“大嫂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太伤孩子的心了。”
叶昔也觉得这事,大嫂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这种时候,她做妯娌的,自然不能火上浇油,只能说:“大嫂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嘴巴厉害,我估计她也就是一时太生气才会这样口不择言。”
“就算再生气,也不能这样对孩子说。”
明元道仍旧蹙着眉:“嬿嬿才回来多少日子,大嫂就拿这样的 话刺她……也怪不得母亲气到连家宴都不肯办了。”
明元道唉声叹气。
叶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夫妻俩坐在一处,她也只能长叹一口气:“说到底,最可怜的还是嬿嬿。”
这里夫妻俩议论着这件事。
其余院落也没少议论,除了姚千云依旧不管这些事,照常礼着佛之外。
其余院落,几位姨娘那边也都已经知道这事了。
明笙和明景怀姐弟俩与他们的姨娘一样,都不敢惹是生非,听说这件事,也不敢多加议论。
姐弟俩也不过私下说话的时候,有些担心明锦的处境。
至于明瑶,则是真的差点要晕过去了。
她知道自己不得长公主的喜欢,平时也很少往人面前凑,知道她回来之后,她本就十分紧张,警惕着怕长公主那边喊人过来,要她过去。
没想到等的人还没来,倒是先听到这么一桩事。
此时她惨白着脸坐在椅子上,张口闭口,只有一句“完了……”
对于这个结果,最高兴的,莫过于三房的明容了。
在玉姨娘那边听说大伯母被祖母派去的人带走,现在还在祖母那边跪着呢,她就不嫌事大地抚掌笑了起来。
“谁让她之前给我难堪,活该!”
她还记着之前做衣服的仇呢,此时见周昭如被处置,她自然高兴极了。
不能去吃家宴也无所谓了。
她坐在躺椅里,拿着把扇子一晃一晃的,嘴里跟着说道:“我倒是有些喜欢这个明锦了。”
“才回来多久啊,就把家里弄成这样,先是明瑶,然后是我这大伯母,哦,就连明景让那个小混蛋也断了腿。”
“真是期待以后的日子啊。”她双眼亮晶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