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同样是到建材市场后分头行动,摩托车去买水泥和沙石,小汽车去买水电材料,完成后如有时间,再一起去选门,反正明天水电工人就要进场,开始正式装修,争取一个月内先完成朱朝吾的,然后布置好之后,作为五一结婚的婚房。
邱素萍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因为她被安排跟着张不凡去买水泥和沙石,这种地方相对来说比较脏乱,但是水电很重要,什么浴缸瓷盆,什么大灯顶灯,大人们都要过目,必须到场,小孩们则可以直接无视,不管她大一还是大二,十八岁还是十九岁,反正在这一群人里她就算是小孩。
张不凡载着她走出了众人的视野后,不满地说:“跟我一起来就那么难受吗?”
“就是这么难受,有点机会就乱动手动脚。”
“为了安全,行车的时候,可不可以搂着我的腰?”
“不搂,你开慢一点就行了。”
“那你也不能坐得那么远,很耗油的。”
“这么耗油,我还是走路吧。”
张不凡苦笑,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快唱一下那个歌给我听,那么喜欢的话,应该可以唱了吧。”邱素萍忽然提议道。
张不凡便唱起来:“为什么我们的故事,要写进一阙词里。\/为什么残酷的天意,安排在这里重遇……”
邱素萍说:“轻轻哼唱就行了,别太投入,开着车呢,注意安全。”
“懂,放心吧,后面有个伟大的音乐天才少女,敢不小心吗?”
“知道就好,天才少女的安全,要你负责的。”
张不凡哼完第一段,说道:“可惜这样的哼唱,唱不出那种哀怨和伤痛的感觉。”
“没关系,我听得出来的。这个音域,你妈妈应该没问题吧。”
“我等一下打印一份给她,她的简谱视唱没有任何问题。”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输到电脑上了吗?”
“是啊。”
“怎么做到的呀。”
“没怎么做,就是用文字排版软件做的,不过很多符号要打印后添加,估计会有专门制作的软件,但是我没找到,我慢慢找。”
“嗯。”
“我有个想法,等一下我就跟你妈提要求,就说让你为我助阵。”
“别呀,打草惊蛇就完蛋了。”
“我不说要跟你做组合,只是请你为我歌助阵,又不会耽误你的学习,不至于把蛇给惊了吧,当然,现在美女蛇是被惊到了……”
邱素萍捶了他一下:“万一我妈现在一直是在试探,这样不就暴露了吗?我不敢冒这个险。”
“暴露什么,暴露我在爱你?爱你又怎么了,她的女儿不能给人爱的吗,那她把自己的女儿生得这么美这么可爱又这么聪明干嘛?这能让人不爱吗?反正我从第一天看到她女儿就爱上了,你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对不对?”
“好啦好啦。”邱素萍的声音有些温柔。
这时车到了水泥商家处,张不凡停下车来,回头看看邱素萍,见她目光如水,很是温柔,不禁心神荡漾,邱素萍注意到了,轻声道:“公共场合。”
张不凡只得冷静下来,当下一起跟商家说明来意,商家说沙石方面他们也有,问要几吨,两人按照找来的泥水工的建议,报了数量,谈好了价格,跟邱瑞宣那边汇报了后,便定了下来,交了钱,让商家装车送货。商家留下了他们的电话,说,给了地址就可以走了,装好车会联系他们,然后直接按所给的地址送去。
两人就离开了这边,去找大部队汇合,邱素萍一直在用电话联系她舅舅,张不凡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也没办法出口。这是最近以来,他跟邱素萍靠得最近的一处,他心里充满了冲动,可是邱素萍还是那么冷静,让他只能把这种冲动压制住,可他真是太想拥抱一次她了。
到了邱素萍外婆家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虽然有些累,但是最辛苦的两天毕竟就这么过去了,还是很开心的,坐下来喝水什么的后,张不凡把打印好的谱拿出来,向邱瑞宣借笔,说要补充一些符号。
邱瑞宣把笔给了他:“补充什么?”
“那首歌弄好了,我昨天晚上把它排版,刚才刚打印出来,但是因为没有专门的软件,一些符号要用手写补上来。”
“是吗,我听我姐夫说歌词不错,弄好了给我看看。”邱瑞宣蛮感兴趣的。他虽然学的不是音乐,但是家学渊源,耳闻目染之下,并不比普通中师生懂得少。
张不凡很快就弄完了,他一共打印了两份,邱瑞宣拿了一份,朱朝吾也拿了一份,和阿冕一起看,阿冕说:“张不凡词,谁作的曲?”
朱朝吾说:“听说是一位高人,目前佚名。感觉怎么样?”
阿冕说:“很美,谱也好,词也好,张不凡,能不能唱一下,我也很久没听你唱过歌了。”
张不凡说:“清唱吗?”
朱朝吾说:“清什么唱啊,这里有钢琴,还有钢琴家,师母,你来,帮忙伴奏一下。”
邱瑞然还没回答,老太太说:“小宣,拿过来给我看看。”
邱瑞宣把歌谱拿过去,邱瑞然也在一边看,老太太边看边说:“真是张不凡作词啊,词不错。曲子,曲子也不错,这调子有些地方好像听过……”
邱瑞然说:“是,这调子我听非非哼过,不会是她写的吧。”
邱素萍刚好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说道:“是秦老师写的,我也提供了一点意见,怎么样,可以吧。”
大家都说可以。
阿冕说:“你们母子俩,谁来给张不凡伴奏,好想听张不凡唱一下。”
邱素萍笑道:“等等,先让我去把门反锁了,免得你听着听着就跑掉。”
阿冕敲一下她的脑袋:“去你的。阿姨,你来伴奏吧。”
邱瑞然说:“非非去吧,我都很久没摸琴了,再说,等一下我就要做菜了,让我先歇歇。非非快去。”
邱素萍说:“好吧,谁叫我出生在一个尊老欺幼的家庭呢,拿来我看看。”
朱朝吾把手中的乐谱给了她。
邱素萍把谱子放好,说道:“不是说中间还有原诗朗诵吗?中间都没有间奏,怎么弄啊。”
张不凡说:“那你看着办吧,中间看看能不能加插一个钢琴独奏进来,最好是有点中国风格的钢琴音乐。”
邱素萍说:“那行吧,我自己随意弹着试试,要是不好听,你们就当没听到就行了。”
朱朝吾说:“快开始吧,你阿冕姐迫不及待了。”
邱素萍截了两句旋律改了一下作为前奏,居然弹出一种古筝的感觉。
邱瑞宣说:“哇,象是有备而来的呢。”
朱朝吾说:“要怪就怪实力太强大了,不服不行。”
邱瑞然和老太太都笑了。
张不凡站到钢琴旁边,看邱素萍前奏弹完,点一点头,便唱起来。
“为什么我们的故事,要写进一阙词里。
为什么残酷的天意,安排在这里重遇。
不忍让这闲池,映照出她的消瘦。
不想让那桂花,看穿了我的迷离……”
他没有采用美声唱法,共鸣用得非常少,但厚实的声带和充足的气息控制,使得每一个吐字,都带出一种很强的磁性,在旋律的作用下,这首歌的哀伤和痛楚,演绎得委婉深沉。
加上钢琴不时浮出一些复调般的副旋律,把这股情绪作了进一步的渲染,真有一种水乳交融的极致的美感。
唱完这一部分时,有两个四分音符的延长和两个四分音符的休止,钢琴添加了一个变化音,仿佛一声叹息,接着以一个加花,引出了下面的部分。
“第几枝宫墙垂柳,东风又一刀两断。
那一双红酥娇手,已握在别人手里。
喝一杯黄腾美酒,忆当年浓烈的过去,
擦千遍伤心热泪,看今天痛苦的真实……”
这一部分的情绪,比刚才那一部分更加伤痛,每一声都是断肠声,但是都被包裹在旋律里,钢琴声和歌声,互相撑着这样的伤痛,到最后一句,情绪终于积累成一声不堪重负的呐喊。
钢琴伴奏到了这时,意外的顿了一下,让这一声痛楚,完全呈现出来,随即,钢琴声再补充进来,再一次把这一声嘶喊包裹住,形成一种伤痛无法痛快宣泄的效果,并直接带入了副歌。
“说什么山盟海誓,到头来一纸休书。
说什么别来无恙,早已经病骨支离。
说什么山盟海誓,到头来一纸休书。说什么别来无恙,早已经病骨支离。”
同样的歌词,作了两次不同的演绎,前面情绪一直在上走,越唱越是痛楚,钢琴也一直以和声的方式,一起进行着这样的痛楚,到最后一句的末尾,突然情绪一收,所有的伤痛,都被晃开了,带来一种痛到无法诉说的感觉。
而一起被晃开的还有钢琴的和声,继续着原先那越来越深的痛楚,在主歌把情绪收起来后,形成了一种突兀的情绪对比,似乎是在说,心里其实正越来越痛,只是在表现上收了起来……
这真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唱哥伴奏的组合。
钢琴在渡过了副歌的长休止后,突然,浮起了一种颇具中国风格的钢琴独奏,悠远而沧桑的音乐,由轻到重,那种古筝一般的感觉,又浮现出来,带出一种浓浓的古韵,弹了几个乐句,邱素萍朝张不凡点一点头。
并且手提示节奏,在这一段美妙的钢琴曲中,张不凡以他富有磁性的嗓音,朗诵出陆游的两首钗头凤来:“红酥手,黄腾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依旧,人空瘦,泪眼红浥鲛绡透。桂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从容闲适的邱素萍,弹出的这个音乐,简直是给这个朗诵增加了一双翅膀,这时,她从伴奏者,美美的变成了主奏者。张不凡也非常精准地,让自己的声音,浮在这段独奏之间,变得若隐若现,变成了这个美妙的钢琴独奏的背景……
就连老太太,也被这奇妙的搭配给震撼到了,伸出了大拇指。
一向不喜欢流行音乐的邱瑞然也被感动到了,但直到看到她妈妈的拇指,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也是浮出欣慰的笑容。
五分钟左右,整个音乐终于正式结束,屋里全是掌声。除了参与表演的两个少男少女,至少有三个人在抹眼泪。
阿冕说:“张不凡,你真是唱得越来越好了,连带流行唱法,也带出来了。美声怎么样了?”
邱瑞宣说:“对呀,也展示一下。再唱一下过雪山草地?”
张不凡说:“合适吗,会不会引起别人的不适……”
老太太说:“没问题的,这里是原来的老音乐学院教工宿舍,见惯不怪了的。”
张不凡说:“那行,E大调……”
在邱素萍的伴奏中,他又唱了一轮过雪山草地,果然那声音的质感,又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相当接近郭老师的效果了。老太太说:“还是老郭和秦老师有眼光,其他人都没发现,就他们能发现。”
朱朝吾说:“不是这样,听阳老师说,是他自己原来唱歌时,老是压着没有放出来,秦老师是在他刚开始还没压的时候听过他唱,郭老师是对中音特别敏感。”
大家都感叹一声。
朱朝吾说:“对了,我有个问题,你们俩刚才那首沈园印象,真是第一次配合吗?”
张不凡说:“是的,我真的是昨天晚上才拿到的谱曲。”
邱素萍也说:“我还更亏,我是今天去买材料的时候,才听他哼过一遍。”
张不凡说:“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你的这段独奏,我是刚刚才听到的,不比你吃亏?”
众人都“哇”地发出一声惊呼。
第一次配合,就能做到这么水乳交融,说是奇迹也不为过了,把两个人的乐感和默契完全展示出来了。正因为两个人都有很强的乐感,也在自自负责的领域做到了极致,感动了对方后做到了互相成就,这才能在这样的即兴发挥中,达到这么完美。
朱朝吾说:“钱老师,瑞宣,师母,你们怎么看。”
邱瑞宣说:“怎么看?我只有一个意见,赶紧多报一个名,参加通俗组,当然了,得快点找到一个女歌手,不然唐婉的那一段听着还是有点别扭,还有,我的意见是,非非这中间的钢琴独奏也不能少,真的很美……”
老太太说:“是很美,没想到套在一个中国风格的歌曲里,还能得到这么好的效果,不长不短,刚好把钢琴的魅力展示出来,每一次都还留着一点余韵,非非这孩子,天生就是演奏这个的。”
邱瑞然说:“我也觉得蛮好的,不过这小曲子还可以再打磨一下,有人声陪着,可以不用搞复调,这样反而显得更加纯净,效果也会更好。”
邱瑞宣说:“所以我认为参赛的话,非非也应该一起报名参加。我有预感,这首歌,应该有希望冲击最受欢迎的原创歌曲奖。”
邱素萍说:“算了吧,这关我什么事啊,人家是声乐比赛,又不是器乐比赛。外婆,还有妈,你们觉得是不是?”
邱瑞宣说:“但这确实也是展示钢琴魅力的一个机会,我敢说,这首歌一旦认可,人家记住的,绝不仅仅是唱歌的张不凡,也会记住钢琴独奏的邱素萍。太美了,人美,钢琴也美。”
邱素萍说:“舅舅,你就不怕会分走我的时间和精力吗?”
邱瑞然说:“不至于吧,这曲子技巧方面也不难,应该也花不了你多少时间,但是很出效果,就听你舅的吧,你以前太少参加这样的大赛了,张不凡,你的意见怎么样?”
张不凡说:“我当然是完全同意了,刚才唱得那么有感觉,就是因为她太厉害了,弹得那么好,我自己唱万万出不了这样的效果,邱素萍,就委屈一下你这位未来的钢琴家啰。”
邱素萍说:“那行吧,我就给未来的歌唱家打打下手吧。”
老太太乐呵呵地说:“要是我们这屋里能出两个音乐家,那可就真发达了。”
大家都开心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