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燊鸢站在森林的入口,望着南域的方向,开口道:
“千灵,我先回去了,沧溟秘境即将开启,不能少了我。”
梦挽弓点了点头。
“我等师弟一起。”
“行,记得替我教训他。”燊鸢笑了笑,随后一步迈出,踏上了期待已久的归途。
这条路,不只有他,还有其他人……
荒域。
某个禁地中。
“殷啸霆,好了没?!”
身着劲装的短发男子站在一道石门前,用力地敲了敲。
“催什么催?”门内,传出某人不耐烦地声音。“等不了你自己先回去。”
“……”
嬴岳放下手,叹了口气:
“就你这烂脾气,竟然能走逍遥大道!凭什么啊!?”
轰!!!
石门轰然破碎,狂暴的血色刀气倾泻而出,毫不留情地轰在嬴岳身上。
下一秒,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在嬴岳面前,手中血色狂刀堪堪停在后者鼻尖。
“你再叫。”
“……”
看着身前愠怒的男子,嬴岳嘴角渐渐上扬。
他轻笑一声,猛地伸手握住锋利的刀刃,将其往下压了压,使刀尖对准自己的喉咙。
“往这捅~”
说话间,这厮喉结滚动,眼看那处突起就要碰到锋利的刀尖。
殷啸霆眯了眯眼,欲要收回长刀。
然而那人却死死握着刀,不肯放手。
“……”
见此,殷啸霆沉默片刻,气笑了。
“你要死啊,嬴丘山。”
“我不叫嬴丘山。”
“松手!”
“我就不!”
“那你想干嘛?”
“我……”嬴岳欲言又止,直勾勾地看着殷啸霆。
见此,殷啸霆冷笑一声。
他早就猜到了这狗东西的想法,直接松开握着长刀的手,潇洒离去。
走了几步,发觉嬴岳还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
他停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对方,声音温柔了几分。
“喂,到底走不走?”
“去哪……”
“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前天刚骗过。”
“嗯哼~”
殷啸霆眉头一挑,嘴角轻扬。
随后,他直勾勾地看着嬴岳的眼睛,轻声说道:
“那你这次信不信我?”
“要是还骗我呢?”
“还骗你啊……那我随你处置,如何?”
嬴岳皱了皱眉,认真思考了一番其中利弊,最后在殷啸霆的注视下,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你还是骗我吧。”
“我……”
殷啸霆嘴角一抽,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嬴岳走过来,将狂刀扔给他。
“逗你玩呢,走了。”
“……”
望着男子健硕的背影,殷啸霆笑着摇了摇头,大步跟上。
在血色天河的映照下,两人的身影逐渐扭曲,最终消散,只留下几句话,回荡在天地间。
“上次去凡间,是什么时候来着?”
“两百多年前了。”
“这么久了吗……”
——
南域,大中州城。
年末,雪落。
历经百年岁月,这座古城变化并不大,只是来了不少新人,去了不少旧客。
南华街上,几户人家翻新了院墙,几户人家新修了篱笆。
在一家鱼铺旁边,紧闭的朱门染了风雪,那烫金牌匾也被岁月磨损,隐约可见“顾府”二字。
几个穿着新衣的孩童来到此地,指着顾府讨论起来。
“这到底是谁家?”
“奶奶说,这里以前是一个很有钱的富商,要叫老爷。”
“不对,太爷爷和我说,这里住着仙人。”
“才不是什么仙人,是一位朝廷大官!”
“是仙人!”
“是大官!”
两个男孩因为意见不和,吵了起来,很快演变为打架。
见此,个子稍大的小女孩连忙上前劝架,却被其中一人推搡倒地。
于是,哭声打破了夜的静,惊醒了沉眠的亡魂。
红衣女子睁开眼,看着手中弦断木朽的古筝,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她知道,她等不到那个人了。
她运起最后一丝力量,将古筝砸断,然后来到那棵早已凋零的枯树面前。
风雪渐急,如同外面的哭声一样。
很快,大人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是鸡飞狗跳,吵吵闹闹。
随后,不知谁家点了爆竹,也不知谁家放了烟花。
在这热热闹闹的时刻,女子朝桃树恭敬一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时雪相随,去时雪相送。
她终究是等不到那清风,也等不到那位与清风共饮的仙人。
“老爷……我等不到你回来了。”
某个大宅内,白发苍苍的老者躺在床上,双目浑浊,瞳孔涣散,已是将死之人。
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泪水如断线之珠,声音哽咽。
“爹,我是慎语,我回来了。”
“慎语……”
听到这个名字,老者眼里又有了光。
“慎语…是老爷取的名字。”
他已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用力抬起枯瘦的手,想要摸一摸对方的脸。
慎语也是俯下身,握着对方的手,将其放到自己脸上。
“爹,你看,是我。”
“慎……”
老者话没说完,那只手就无力垂下。
众人心跳一空,大脑空白。
接着,不知是谁先哭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爹!!!”
“太公!!”
“……”
灯火明亮的鱼铺里,薛竹涴单手托腮,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象。
她听到了不远处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人本该在去年就死了,但是心有执念,硬生生活到了今天。
“何必呢,唉……”
她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她肩膀一沉,有人给她披了一件大衣。
“披着,别冻到了。”
薛竹涴拢了拢大衣,转头看着来者,开玩笑道:
“如果我这修为都能被冻到,那这大中州城的人,都该冻死了。”
薛楠晨笑了笑,来到她身边,一同望向窦府的方向。
“二阳走了?”
“嗯。”
“……”
薛楠晨沉默片刻,问道:
“他当真没回来过?”
“他还会回来?说不定尸体都臭了。”薛竹涴冷冷地说着,但眼中的情绪却很复杂。
薛楠晨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薛竹涴忽然说道:
“哥,我要走了。”
“去哪?”
“云剑宗。”
“什么时候走。”
“过完年。”
“好。”
……
夜深。
薛竹涴独自一人来到顾府。
这次,她没听到那凄凉的筝曲,也没看到那一身红衣。
“都走了吗……”
她轻声喃喃,有些失神。
忽然,一抹不一样的颜色猝不及防闯入她的余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定眼望去,那是一个……花苞?
薛竹涴呼吸一滞,就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一棵死了上百年的老桃树,竟然长了一个花苞!
在漫天飞雪中,在绚烂烟花下,在悲与喜不断上演的人间里,在她的注视下,这朵桃花……开了。
薛竹涴瞪大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凭空响起。
“凡尘苦海,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