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文的唇角微微动了动,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叶珊这才意识到有外人在场,他不方便说,她拽起薛慕文,疾步流星地奔向仓库,关上门,这才低声催促“快,快说!”
“你还记得从前有一个大领导,给爷爷送了很多好东西的那个人?”
当然记得,虽然没见过人,但见过他送来的好东西:枸杞、高档麦乳精、蜂皇浆、外国饼干……还有一根上等人参!!!
叶珊只记得,当初若不是为了拒绝那人硬塞的钱,恐怕连这些东西爷爷都不会收下。
“那个大领导,我记得,然后呢?他说他会找爷爷吗?”叶珊急急追问。
薛慕文此刻,已缓过了那阵急促的气息,他定了定神,开始一五一十地向叶珊详细叙述起今天上午所发生的一切——
上午,薛慕文从阳台上看见有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进了小区。很快,就听见有人敲门,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不知道和薛佰成说了些什么,薛佰成脸色微变。那干部又叮嘱了几句,这才退出去。
薛慕文想去叶珊家,被薛佰成叫住了,说家里有重要客人来,不能走。
片刻后,门口又闪现两道身影。那位大领导一踏入,目光落在薛佰成身上,瞬间有些失神,他紧紧接住薛佰成伸出的双手,连声惊叹:“你和你的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接着,他又转向薛慕文,笑容中带着感慨:“好孩子,几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啊!”
薛佰成急忙说明,那坟不过是个衣冠冢。大领导听罢事情的来龙去脉,神情一凛,决然表示:即便只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追寻真相。他承诺,这件事,他将全力以赴,在全国各地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珊听到这里,脱口而出:“大领导到底有多大?到底是做什么的?”
除非很大很大,否则,想要在全国范围内寻人,谈何容易?
薛慕文陷入回忆,“他进门的时候戴着墨镜和帽子,遮去了半张脸……我爸叫他首长,我爸还不让我问。我听爸妈私下里议论,这是第一次会面,所以他亲自登门。下次如果见面,怕是我们自己去找他,也不一定能见到。他在我家呆了一个小时就走了,饭也不吃。说太忙了……”
叶珊又问:“大领导和爷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我爸都不太清楚,好像是爷爷救了他吧。”
看来,目前了解到的并没有比从前多多少!
好吧,大领导就是神秘。
两人回到家里,聂小荣的蛋饼已经买回来了。那经过发酵的面饼,蓬松绵软,铺上了香浓焦黄油亮的鸡蛋,五香粉与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上,轻轻一咬,满口生香。一口蛋饼下肚,再配上一口清爽的汽水……
随着一个长长的、愉悦的响嗝,四人相视而笑。这是叶珊心里最顶级的下午茶!
与此同时的坝镇,哈新民一家三口也正在享受他们的下午茶——用炒粉和隔壁摊主交换的牛杂碎汤。
“银花,你吃!”哈新民把自己碗里的牛肚夹给叶银花,叶银花夹起来就往女儿嘴里塞。
过年的时候,叶珊赞同了哈新民开学生用品小店的想法,于是叶银花也把厂里的工作辞了,两人一起干。他们听从叶珊的建议,在早市和午市的繁忙时段后,休息一段时间,到傍晚的时候,每天在不同学校门口轮换着设摊。这样,能避免单一销售点的潜在疲劳感,保持了市场的新鲜感和购买欲望。
哈新民主要盯着粉摊,叶银花盯着学生用品摊,两个摊子的生意干的如火如荼。
但今天是星期天,下午没什么客户,一家三口难得逍遥自在,在自家摊子上边吃边聊。
“银花,珊珊为啥叫咱们别给琪琪用‘仕’字?”
“珊珊不是说了吗?她算出来这个字咱琪琪不能用。”
“但我觉得哈琪不如哈仕琪、哈思琪好听啊!”
叶银花白了哈新民一眼,“就你那水平,你懂什么!?”
此时,哈琪得意地指着自己张开的嘴:“妈妈,你看,看我嘴里的便便!”
哈琪正在啃烤红薯。
叶银花撅起手指,将哈琪嘴捏上,“闭嘴。”
哈新民愣了一下,缓缓叹气,“好像改了名,也没啥用。”
叶银花又白了哈新民一眼,“你懂个屁,琪琪比去年聪明多了。”
……
保卫华写信来,说自己好像开了窍,越来越聪明了,学会了老家的方言,还交了一些朋友。索姨开的饭馆挺赚钱的,准备再攒一攒,明年想办法买房子。
随信附了一百块钱。
“这钱,是用剩下的。我现在会说方言,可以采野菜去市场上卖了,还能打一些小零工。用掉的一百块我会慢慢攒了还你。”保卫华如是说。
当初,叶珊将两百块塞给保卫华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要拿回来。然而此刻,读到他笔下的这句话,叶珊心中涌起了一股喜悦,她没交错朋友!
许老虎也写信来了。信上说,他们夫妻俩按照叶珊的建议,一个进了咖啡馆,一个进了饭店。
小惠说,自己不会沪语,又不会英语,普通话说得还不够标准,所以只能打杂。她决定先把语言练好,以后争取去做服务员。
许老虎说,虽然自己只能在饭店后厨打杂,但是他了解了不少饭店的门道道儿。
但不知道为什么,叶珊却在字里行间隐约感觉到一种“在外闯的孩子,和父母报喜不报优”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