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一到,叶珊和薛慕文去了坝镇。
先动手清理爷爷门前屋后的杂草,再给老屋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接着,两人踏上山路,来到那片熟悉的练功地,静静坐下,回忆一下从前的岁月。这几乎成了他们每年两次的固定仪式。
接下来,自然是去找周国栋。薛慕文同他天南地北地聊,叶珊则和陈厂长谈厂里的事情。
陈厂长谈起厂子,脸上溢不住的笑容。如今,霞光厂的面积已经扩大到原来的三倍,职工人数和收入也比实行股份制之前有了显着的增长。今年,霞光厂更是荣获了市花园式文明工厂的称号,成为了县里的纳税大户。
“我们还参加了广交会,现在已经慢慢将产品推出国外,预计明年的出口量可能会翻几倍!” 陈厂长的笑容中透露出自豪和喜悦,“坝镇年轻人啊都想进霞光厂!”
叶珊没有留在周家吃饭,而是拉着两个小伙伴去找哈新民。
“你不是好久没吃粉了吗?”叶珊看向薛慕文,“看看我姑父有什么创新。”
还没走到摊子,远远就看见哈琪一边咳嗽,一边在跟食客说着什么。看见叶珊一行人,哈琪立即展开手中的卷纸,极其认真念了起来:“坝镇幼儿园好宝宝奖!”
一个起身付钱的食客笑道:“新民,光我坐的这会儿,念五回了!”
另外的食客会意地笑起来,对着哈琪说:“你明天啊,坐在汽配厂门口,把这奖状举高一点,然后说‘我是哈新民的女儿’,记住了吗?”
哈琪仔细辨认了一下食客脸上的表情,觉得很真诚,便快乐地答应了。
哈新民一边添煤,一边说:“哎呀,不要逗小孩……咦,珊珊回来了!?坐吧,想吃什么?”
“一人一份不同口味的。”
两个食客粉也不吃了,速度抓着叶珊请教起来,说自己孩子学不进去,问她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正说着,叶银花提着一桶水来了。
食客说:“银花啊,照这个速度,你家琪琪还没读小学,珊珊就要考大学了!”
是啊,还有一年半自己就要考大学了,重生之后的人生目标近在眼前了。叶珊不由地暗自感慨。
叶银花似乎认命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现在只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就行。”
说到这儿,琪琪剧烈地咳嗽起来。
叶银花焦虑地给琪琪抚拍着后背,“琪琪,咱们要赶紧去打针,打完针就不咳了!”
琪琪闻言,跳脚反抗,坚决不从。
哈新民给了叶银花一个眼色,迅速从桌下拿出一条被单,将琪琪手脚包住,整个裹起来,像老北京鸡肉卷一样。
“珊珊,陪小姑走一趟,你姑父要照顾生意。”
叶银花话一出口,叶珊便跟了上去。
到了卫生站,根本摁不住琪琪,护士脸色不好看,叶银花赶紧自嘲道:“这孩子,比过年的猪还难摁!”
说话间,这针已经打完了。
“好了好了,打完了!”叶银花去给哈琪抹眼泪。
打完了?就这?不痛呀!哈琪眼睛中闪出一点小得意。
护士转身,缓缓拿出了另一个针头,幽幽道:“还有一针。”
下一秒,整个卫生站的人都听到了杀猪般的尖叫。
叶银花教育琪琪道:“你看珊珊姐姐多乖多听话!”说着,她真心实意地看着叶珊,“上次让美红帮我捡一块抹布都没答应。还是你懂事!”
叶珊微微扯了扯嘴角。然后,她用力按住了琪琪的腿,面无表情地对着护士说:“快扎!!!”
打完针的哈琪将怒气全怪罪到叶珊头上,她说等她长大了要当“madam”,把叶珊抓起来。
叶珊笑了,说哈琪还挺聪明,居然知道港片女警官的英文叫法。
叶银花眼中一亮,小心翼翼地问:“珊珊,都说小孩子一语成谶,你说我家琪琪长大了会真的做马凳吗?”
“小姑,是mandam。”
“嗯嗯,买凳买凳。”
“会的,而且很容易就会有很多人叫她的。”叶珊没撒谎,她算了算时间,等到琪琪上初中,就有机会玩oIcq了,那时候,想让别人叫她什么都行。
叶银花很高兴,回头把这话转给哈新民。
哈新民挠挠他的“蒲公英”头,似乎对女儿并没那么看好。
叶珊说你别抓头发了,会秃的。
啊,啊啊。哈新民立马忐忑地扶了扶头发,然后表功似地说:“珊珊,你看,你这两位朋友,我说我不收钱,他们非要给钱,你快把钱收回去吧。”
叶珊想了想,看着桌上的钱,手伸了过去,只见哈新民脸上微表情一动,叶珊按住钱,又见哈新民转过身去,像是在回避什么人生痛苦似的。
叶珊抓起钱往钱盒子里一扔,“收着吧。”
哈新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哎呀~~你这小孩真是!”
叶珊领着薛慕文去看奶奶朱二妹。
朱二妹说:“你这孩子,都回来了,怎么不回家吃饭哩?奶奶给你杀鸡!”
人生难得听到这样的话,叶珊目光淡漠,“留着过年,给美红杀吧。”
朱二妹听到这话,一下哑了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好闷闷地建议叶珊留下来过夜。
叶珊将一套新的棉毛衫裤从包里拿出来,“天冷了,早点儿穿上。过年我就不给您买礼物了。”
朱二妹回头去拿鸡蛋的时候,叶珊已经领着薛慕文走了。看着远远的两个身影,朱二妹抹了一下眼角,长长地叹了口气。
薛慕文跟着父母回东北过年了。
今年,叶家的春节说好了都聚在坝镇。叶建国夫妇准备大年三十早上回去,可是年二十八哈新民的电话就来了,说明天要带着叶银花到县城医院看看。
挂完电话,叶建国大为紧张,盯着徐慧萍悲伤道:“我这小妹,命太苦了。”
叶珊头一抬:“是要死了吗?”
“别胡说!”徐慧萍轻轻拍了叶珊一下。
叶建国说,不知道怎么了,叶银花全身发黄,怀疑是肝炎。结果镇医院今天检查结果出来,说并没有发现黄疸的指症。那医生据说还是哈新民的一个远房亲戚,在叶新民连番追问下,言辞闪烁,似乎在暗示“如果不是肝炎,这病可能更复杂。”
“医生说更复杂,不就是比肝炎更严重的意思吗?”叶建国摇头叹气。